60.第六十章(1 / 1)

[清朝]“格格”有礼_影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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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帝废太子一事,除开寥寥几个大臣外,并不曾泄露半点风声。

康熙帝也并非无情,废太子当日,他泪流满面几近昏厥,指着殿堂下的礽又气又恼,堂堂一代皇帝如普通老人一般痛哭流涕,着实真情实感,心痛难忍。

礽对康熙的意义一贯不同,他是康熙帝第一个存活下来的嫡子,同时也是康熙帝亲手养育的孩子。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这数十年间几乎历历在目,在废太子的那一瞬闪现在康熙帝眼前,惹得心火更甚。起初他对礽寄托了多少重视,如今便是多么失望。以至于把废太子的言论摆出来时,康熙在心痛难当,也感觉几分空虚。

当日的局面很是混乱,康熙帝又几近昏倒,参与其中的大臣只觉得杂乱,这一出险险落幕。可等到各自归家时,那种空虚的感觉忽然消失,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如同一把重锤把这般消息砸入他们的心中,震慑得他们坐在家中都回不过神来。

康熙帝废太子了!

众人有喜有忧,人生百态莫过如是。

温凉是在禛回府后才得知此事,虽然从一开始听闻禛被招到畅春园时,温凉便隐约有了这样的感觉,可当这个消息真正摆在眼前时,温凉唯有尘埃落定之感。

那次与康熙帝那场云里雾里的对话后,温凉便知道康熙帝已然下定了废太子的决心。

康熙帝那日召温凉入宫,只是在那个当头无处发泄,想寻人说说话罢了。

说来好笑,康熙帝作为一国之君,万人之上,可临到头了,遇到如此大事,伤心难过之际,却是谁都不能说话。便是找来了温凉,彼此说话间也是云里雾里。

温凉敢同康熙说那话,除开早便知道的历史外,更多的还是因为康熙的模样。

康熙是真的老了,平素里的精气神仍在时,看起来也是个健硕的人,可一旦遇到这般大的打击,整个人都衰老下去,透露出苍老之感。但康熙又是幸运的,哪怕他底下的儿子们跳得再高,他多年的威慑仍在,便是到了如今的岁数,也不曾有人敢真正直面他,忤逆他。

相较于被自个儿子反了的李渊,至少康熙帝对权力的掌控仍在。

这也是废太子一事度过得如此顺利的原因。

不过两日,康熙帝对礽的处置便下来了,礽被康熙帝囚禁在咸安宫,随后关于东宫的一系列处理很快也跟着开始,顿时朝堂内的气氛便不同寻常了。

朝堂上的事情,温凉的感触并不深刻。太子被废后,一如记忆中那样,褆和禛成为看管他的人。禛这段时日出入宫廷的次数倒是比以往更多起来。

褆管顾咸安宫的次数倒是少,如今太子.党倒下了,他正顾着在这个时候接手礽此前的地盘,如今正明争暗斗着,偶尔几日也是敷衍看看,更多是带着嘲弄来看待礽。

禛去的次数多了些,但也很少与礽见面。兄弟相争本便是现实,临到头了再来表现出这等兄弟友爱的模样,只是令人可笑。

半月后,禛从宫中回来,面目清冷,一身怒意。

身后的苏培盛怂得不敢说话。刚才禛在宫里已经发过一顿脾气了,只是等着回来后,禛这心里还是气不顺。

礽虽然被废,又被囚禁在咸安宫内,可在禛的心里,礽还是阿哥。

他并非圣贤,当初礽对弘晖下手,禛也尽数还回去。如今礽落难,他料到会咸安宫的处境会不好,可禛不曾料到不过半月,便有奴才敢对礽呼和来去,礽即便废除了太子的位置,他仍是大清的阿哥,这让禛如何能忍!

在宫内处理了那个多嘴的內侍后,禛本打算入内,只是此刻礽最不想见的人估计便是他们这群兄弟,禛只在门外站了站,望着那些守在宫墙边的侍卫,心中泛起了莫名的情绪。

成王败寇,不外如是。

禛在外书房内待了很久,到了饭点也没传饭。苏培盛知道此次贝勒爷是为了何事在发怒,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去惹事,一边站在门外数着时辰,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

今天真没看黄历!

“喵——”

苏培盛掏掏耳朵,他是不是耳朵又出问题了,居然又听到温先生那只凶猫的叫声??

在苏培盛以为幻听的瞬间,他又听到了这个软萌萌的声音,顿时站在原地发寒。什么时候那只凶狠的大猫居然也会这么爱娇的叫人了!

苏培盛心里腹诽,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进去。以上次贝勒爷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像忌讳的模样。

只是屋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除了大猫外,温凉也站在窗外。

温凉是出来遛猫的,如果能够再公平一点,温凉打算说他其实是被猫遛的。

这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温凉一直坐在屋内,绿意建议温凉出来走走,午睡刚起来的温凉采纳后,又不得不带上大猫这个软萌货。

他甚少午觉,混沌半刻还是不曾清醒过来,听着绿意的建议就抱猫走了,而后种种不忍赘述,如何翻墙进去这样的事情也就不用说了,当时也是温凉头脑不清醒才干出来的事情,更何况还有侍卫全程看着温凉在折腾。

丢脸。温凉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大猫。

大猫似乎还存着点良心,蹲坐在对面乖巧地等待着温凉的步伐,等到他安然落地后便小跑地进去了书房。温凉站在原地狐疑了半晌,既然他从前门也能进来,为何还要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

果真是没睡醒。

温凉漫步跟在大猫身后,她跳进去的地方是窗户,他刚走到此处,便见着雪白的小身影毫不顾忌地爬上了书架,蹲在了禛书桌后面,许是在温凉那处已经养成了习惯。

温凉默然地看着大猫熟悉的模样,忽而想起来,这般熟稔的模样,可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够解释得清楚的。又想起上次她从外书房奔出来的样子,的确是熟门熟路了。

禛此刻正背对着温凉,伸手去摸大猫的脖颈,只见大猫不满意地拍了拍软垫,又不由自主地在禛的抚摸下沉迷其中不能挣扎,偶尔奋起喵喵叫了两声,又舒舒服服地被揉捏成了一大滩猫饼,软乎乎地团在了书架上,连尾巴都微微翘起来,打着卷儿地抖动了两下。

光是听着猫声便知道大猫的模样了。

温凉站在窗外只能看到个背影,可他忽而心有所感。哪怕此刻禛揉捏着大猫的模样看起来很轻松的模样,可温凉仍是以为他心情不好。

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连正面都不曾见到,却有种笃定的感觉。

温凉抿唇。这很奇怪。

“爷。”温凉主动开口,禛动作微顿,回身望着温凉,微挑眉峰道,“先生怎的在此处?”禛语调淡定,并不曾因为温凉出现的地点而表示什么差异。

温凉淡淡地说道,“某随着她一同爬墙进来。”

禛好笑地摇头,“先生放着正门不进来,偏生要爬墙进来,这是为何?”温凉也深刻地认为,以后还未彻底清醒时,绝对不能够出门,这的确会惹来不少祸事。

禛倒没有温凉想得那么长远,只是含笑着让温凉从前门进来,“先生日后若是还要继续爬墙,许是要给先生特地搭个梯子了。”

温凉淡定地拒绝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继续放纵如是。

温凉从绕过建筑走到前面的时候,苏培盛一脸愕然地看着他从此处走来,回头看着身后的院门,又回转过来看着温凉,“先生是何时过来的?”难道他竟然眼瞎或者失忆到这个地步?

温凉平静地说道,“某爬墙。”他需要建议禛加强对侍卫的要求,哪怕那个人是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让温凉爬墙进来,这不仅有损仪态,也可能惹来其他的祸端。

苏培盛目送着温凉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把旁边的內侍扯过来,“刚才温先生说什么?”他惊讶到唾沫子都飞出来了。

內侍战战兢兢地说道,“爬墙?”

苏培盛一把把人推开,抹了把脸,又一次认为今日真的是没看黄历。

温凉入内时,禛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过大猫显然不满足于此,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禛的肩膀,在温凉进来的时候,注意力又转移到了温凉身上,盯。

温凉熟视无睹了大猫的举动,漫步走到禛身侧,在距离他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下来,温声道,“爷心情不好?”

禛不语,温凉也不曾继续等待,他只是漫不经心地越过了禛,从书架上面把慵懒的大猫抱下来,下意识捏了捏大猫的尾巴尖,然后把她塞到了禛的怀里,“爷可以抱着她。”

温凉松手的动作很快,禛下意识捞住往下坠的大猫,得到她不满地一个狠拍,“先生不怕我伤了她?”若不是禛接得快,大猫就直接摔地上了。

禛的说法得来温凉一个不紧不慢的视线,“爷不会如此。”猫的灵活也不可能会摔。

大猫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禛的怀抱,非常不爽地把禛的手腕当成磨牙棒咬起来。禛随她去,示意温凉坐下,“先生今日是没睡醒?”

一语中的。温凉面无表情地说道,“爷,此事不要再提起来了。”他已经把这样愚蠢的事情从脑子里删除掉了。

禛失笑,不再重复这个话题,提起了另外的事情,“先生可以看看,这里面都是关于之前你提出的问题。”禛艰难地从猫肚子下面伸出一只手来,取走放在桌面上的东西递给温凉。

无论禛最喜欢的究竟是不是猫,可这只软在禛怀里的大猫的确能够让人心情变得愉悦起来。那种软的手感令人难以割舍。

温凉接过来,摊开看了几眼,随即抬眸看着禛,又低头看下去,直到最后把这一折都看完,方才凝思道,“爷不必特地如此。”

温凉此前提过的关于农业、航运、甚至是海运的事情,禛并非无视,只是当时力有未逮。事到如今过去这般久,禛早已今非昔比,手中握有的权力使得他能做的事情更多了。此中便是禛布置下去的做法,哪怕只是萌芽,都比一概无存的好。

可这对如今的禛来说,还比不上在康熙面前露面做事来得重要。温凉虽以为此事重要,却重要不过眼前的事情。

禛似是知道温凉的心思,安抚地说道,“先生不需如此。不论是此事,还是如今朝堂上的事情,我所做皆为所想之事,并无强迫,也并非全是受先生影响。”

温凉蹙眉,“所以还是与某有关。”

他坐在原地沉吟半许,忽而想到如今已经进行到了一废太子的时候,而这个时间比起历史所知的已经早了三年,接下来是否复立太子,是否又废太子,这些都还是未知数。

只不过这个层次的问题,温凉所能涉及到的东西就比之前少太多了。温凉如今的身份仍然是禛的幕僚,政治层面上能帮助禛的地方甚少。若是再以智斗而言,如今却不是最需要的了。

眼下禛需要的是更多的权势,更多的力量,比如说年羹尧这般人物……距离年羹尧起来的时间还有数年,此事眼瞅着迫在眉睫,不过也没急切到如此的地步。

可温凉对禛的迫切性无疑在下降。

他认真地思忖着,目前看来,等康熙帝的情绪稳定下来,温凉再谨慎观察下他的意见后,似乎他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如何离开这样的事情了。

当然,在温凉离开前,他肯定会帮助禛除去所有能阻碍他的绊脚石。只是在此之前,温凉需要做好离开的退路。

他既知道禛对他的心思,便不能如之前设想的那般轻松。温凉深知禛为人,他一贯是深沉内敛,稳重老道,无论如何他定然早就猜想到了温凉或许会离开的可能。

这笃定了是温凉与禛两个人的对决,只是届时不知道究竟是谁胜谁负罢了。

禛微挑眉,望着温凉道,“先生在想些什么?”温凉陷入沉思的时间不短,若不是那微小的动作还在,禛甚至要怀疑温凉是不是在发呆。

温凉抬头看他,“爷,日后的事情再如何,此刻也不知道。不过这的确是好事,某恭贺爷。”这些事情若是能做好了也是大功一件,禛既然如此坚持,温凉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禛颔首,温凉刚才在寻思的事情定然不是这一件,只是他心知再询问了温凉也是不会回答的。

两人对话间,大猫似乎是不满意禛的动作了,灵巧跃上桌面伸了个懒腰,迈着妖娆的猫步走到温凉面前躺下,喵喵叫了两声,娇柔得发腻。

禛望着面无表情伸出手指戳着猫咪的温凉,忍不住微笑起来,温凉与大猫的反差的确是大,可看起来却是那么的舒心。

“先生,你给她取名了吗?”禛曾经养过的狗全部都取过名字,如今见着温凉既然都抱着猫出来了,想必也是有的。

温凉的动作顿住,而后抬头看着禛。

如此便是没有了。

禛失笑,“先生可曾想过给她取个名字?”

温凉抿唇,在他看来,若是给大猫取名,那便意味着温凉承认了她,或者说,属于那种温凉哪怕离开也会带走的那种关系,不单单只是个名字而已。

“……温良。”温凉道。

禛疑惑,“先生给她起自个的名字?”禛眉宇间的冰霜逐渐融化,如今已是与常时无异。

温凉摇头,“并非清凉的凉,而是良善的良。”

禛回味着温凉刚才举例说明时下意识选择的词语,道,“是个好名字。”

温凉赋予的意义上佳,的确是个好名字。

温凉不以为意,手指戳了戳大猫凉凉的鼻子,而后又坐直看着禛,“爷,这段时间或许朝堂上会不大安稳,请爷定要注意其他人的动作。”说是其他人,其实被防范的也就那些人。

如今太子位置空虚,此刻虎视眈眈的人不在少数。随着礽下位,此刻太子.党的人正在争先恐后地撇清自个的身份,多少人现在正朝着康熙上折子求饶,更别说这段时日前仆后继谴责控诉前太子礽的奏折如雪花一般飞向康熙帝案头。

礽倒台的直接原因与禛有关,禛也从不否认。可如今滔天的脏水往礽身上泼,禛看得不是那么顺眼。

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禛容不得沙子。

温凉福灵心至,望着禛蹙眉的模样说道,“难道爷在着恼的是如今的事情?”他虽然没有说得很清楚,禛却听明白了温凉的意思。

既然温凉猜到了,禛也并没有否认。

温凉与禛的对话似乎一贯都是这样,两人都不是会坦然以对所有心思的人,便是说话的时候,如是能被对方猜到的心思也能认真告知,若是猜不到,便是无人得知的隐秘。

温凉淡漠地说道,“成王败寇。自古向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别说是泼脏水,如果能把人抹黑到再也爬不起来才更好,恨不得把礽打成过街老鼠,让康熙帝再想不起当初礽备受宠爱的模样。

人性如此。

禛面带薄怒,冷冽慑人,“若他真如此卑劣不堪,自该如此!连奴才都敢屈辱于他,着实该死!”他一拳砸在桌面,力道骇得温良猛地窜入了温凉怀里。禛意识到情绪的外露,深呼吸了两下,恢复了平静。

温凉的手掌安放在大猫的背脊上,温热的触感让温良也慢慢平缓下来,“爷生气的是他侮辱了皇子,还是因为他侮辱了你的兄弟?”如此二者,是截然不同的。

禛猛地抬头看着温凉,许久后移开视线,无奈地说道,“先生,我有没有说过,你说话的时候总是太过直接?”

“你说过。”温凉道。

禛靠在椅背上,双手随着动作落在两侧扶手上,“我猜一大部分是因为礽……”他叫出这个名字时停顿了几息,“他在这些阿哥中总是不同的,从小时候便意味着其他人所奢求的一切。”

礽小时候也曾温和友善过,禛仍记得他那个时候的模样。只是一切都比不过权势的重要性,人总是会变的。禛如是,礽亦如此。

“阿哥或者是兄弟,都不重要。”禛剖析到最后,脸色冷硬起来,“已经分解不清了。”

温凉默然,禛很少会对人解剖内心般说这么些话,这对禛来说属于难以涉及到的一部分。他敏锐地觉察到他刚才的那句话是错误,至少对他如今而言是个错误。

他会知道太多他本不该知道的东西。

好在禛也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他只是看着大猫蜷缩在温凉怀里的模样出神,片刻后说道,“先生该回去了。”

温凉点头,他也深以为如此。

临出门前,禛微凉的语调在身后响起,“先生,这些时日切莫出门,万事小心。”

温凉抿唇,迈步出门。

那场越界的对话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随着日光中的浮尘渐渐消失,再不出现。

温凉给大猫取名字的消息很快便让绿意知道了,毕竟当温凉语气平板地和大猫讲道理的时候,绿意总能够听到先生自称名字,如此反复再三后,绿意总能猜到这件事情。

只是她花了好几日的功夫才知道,此良非彼凉。

禛的警告不会无的放矢,温凉相信禛的确是得知了某些不太好的消息,这段时日也一直在府上并没有出门。可康熙帝的召唤是温凉唯一不能够拒绝的事情,他带着绿意出门的时候,下意识按住了一直在跳的左眼。

绿意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注意到温凉一直在按着眼睛,不禁问道,“先生,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了?”

温凉淡凉地说道,“眼皮子一直在跳。”

绿意惊讶地看着温凉捂住的左眼,“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先生,这是好事。”

温凉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左眼跳灾右眼跳财这般说话也并非不曾听说过,按照这般话语,我等该相信哪个?”

温凉对这种说法一直都带着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态度,倒是没怎么在意此事。

温凉闭目养神,等到了宫内时,左眼的跳动次数收敛了很多,只是偶尔跳上一跳,权当是眼皮子在运动了。

梁九功察言观色,发现温凉眼皮上那些许不妥当,心下了然,却不曾说些什么,只是引着人到了乾清宫。

只在接下来更加注意了些。

温凉入内的时候,康熙正在一个人琢磨着棋盘,侧面书桌上的奏折多到几乎堆不下了,可康熙帝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认真推测着眼前的棋局该如何走动。

听着温凉来的动静,康熙帝压低着镜框看了眼温凉,含笑道,“你可算是来了,来瞅瞅,这棋局你是打算如何破解?”

这距离温凉见康熙,又是一个多月,这短短的时间内,康熙整个人宛若苍老了几岁,而这种苍老几乎是不能逆转的那种,让人心头一跳,又不知莫名从何而起。

温凉道,“某的能力可比不上万岁爷。”他一边说着一边坐下来,望着康熙帝正在摆弄的棋盘,相杀相残,互成胶着之势,这是温凉最不喜欢的一种。

他喜欢干脆点,能够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

康熙帝乐呵呵地说道,“怎么能一直停留在原地,总是需要好生琢磨才能够进步。”

温凉挑眉,“万岁爷这是打算帮某提高棋艺?”

康熙帝按下一子,棋面骤转,顿时变成黑子对白子喊打喊杀。他点了点桌面,“温凉说说看,这是为何?”

温凉不过看了一眼,便淡声说道,“断臂求生。”

康熙帝抚掌而笑,“这不就会了吗?”他摸了摸白子,瞅了几眼后,又随意地落在了另外一处,局势又顿时僵持住,康熙帝又道,“温凉再看,这又是为何?”

温凉凝神,“蛇打七寸。”

康熙帝哈哈大笑,声音苍茫,“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温凉安然地坐着,他深以为此次康熙帝叫他过来并非只是要说这些简单的话语,可这一小段闲暇的时光,康熙帝还真的是拿来教导温凉下棋。

康熙帝的功底自然比温凉深厚许多,几乎是妙手捻来,温凉在这半日的熏陶下,倒也进步匪浅。临到离开的时候,温凉站在门口停顿片刻,回首望着康熙帝道,“万岁爷,身体为重。”

康熙帝笑着让梁九功送走了温凉,这才踱步走到桌面前。这是梁九功整理出来的奏折山,康熙已是按住了三日不曾去看,如今……他掀开第一本。

今日邀温凉过来,某种程度也是源自于康熙内心的排斥。如今这奏折内容如何,他心里清楚。

只是再拖,又能拖到几日?

一刻钟后,书桌面前散落着无数的奏折,每一份都几乎是被随意丢弃在前头,批阅的主人甚至都没看完前三行,便基本知道要说的内容又随手丢开,这般快的速度,导致他面前只剩下薄薄的三本。

康熙帝又侧头看了两本,随手丢开,等到梁九功进来的时候,地面已然落满了各种奏折,基本无处落脚。除了除鳌拜与削三藩两年,梁九功再没看过康熙帝如此肆意的时候。

如今他手头上留下的是最后的那本,也是唯一一本能让康熙帝看完的奏折,那涌上头脑的火气在看完后慢慢压下来。康熙帝随意地把这本折子按下来,哑声说道,“梁九功,把地上的那些都收拾好。”

“喳!”梁九功不敢怠慢,跪下一本本给收拾起来,视线也不曾落到这些要命的奏折上面。能在这些时候惹得康熙帝如此震怒的,还能是哪些消息?

梁九功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

等到梁九功把康熙帝这些丢弃的折子重新整理好后,又堆放在了最边角的地方。按照康熙帝的习惯,这些奏折他都不会再批复了,全部都会被按下不处理。

梁九功小心碰了碰康熙帝手边的茶水,连忙捧着下去换茶。

就在梁九功出去换茶的瞬间,康熙帝又垂头把手上握着的奏折看了几眼,随后不紧不慢地把奏折放到右手边。此处只有寥寥几本奏折,对比起来差距甚大。

上面的字迹很熟悉,笔锋犀利,凛冽异常。言辞条理清晰,文章恩怨分明。

康熙帝刚吐了口气,还没等神色收敛起来,梁九功便忙不迭地进来,哪怕姿态沉稳,可神色仍能看得出焦急的模样,“万岁爷,先生的马车受惊,出事了!”

康熙帝猛地从座位站起身来,语气震惊,“怎么会出事!!”

梁九功是刚刚才接到了护送的人回报,眼下对这情况也不大清楚,面对康熙帝的责问一时无措,立刻想起来送信的人,“万岁爷,那人还在外头候着。”

“还等着作甚,让他赶紧滚进来!”康熙怒骂道,梁九功在帝王的高压下连滚带爬地出去了,不多时立刻把人给带进来。

康熙帝派马车来接温凉时,除了车夫外,总会跟着一小队侍卫,这是在察觉到其他阿哥对温凉的念想后,康熙帝便特地加派的。他为人多疑,便是认为这些阿哥无人敢对温凉下手,也认为这样的手段会更加安全。

没料到有朝一日这手准备居然会被用上!

侍卫单膝跪下,“皇上,温先生因马车受惊,虽被及时救回,可先生如今昏迷不醒。”

康熙帝深吸了口气,怒声道,“既然是驽马受惊,为何温凉还会昏迷?”

侍卫无法回答。

康熙帝伸手捏了捏鼻间,换了句话,“如今温凉在哪儿?”

“禛贝勒府的侍从已经带着先生就近就医,其余人也在附近守着,属下先行回来禀报。”侍卫猛咦低头,若不是为了及时回来禀报,此刻这侍卫也是跟着其他人在那里守卫温凉的安全。

康熙帝背着手在御座前走了几个来回,“梁九功,去点李玉义陈章明两人速速出宫,不惜一切,定要把温凉给朕救回来!”

李玉义陈章明这两人是康熙帝御用的御医,除了康熙帝,谁也使唤不了。

梁九功速速领命而去。

康熙帝坐了下来,摆摆手让侍卫退下,要追究职责也不是现在,如今温凉的情况才是最重要的。

到底是哪个蠢货!

康熙帝独坐大殿内,阴沉着脸色思索着。

祯注意到禛时不时蹙眉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四哥,你究竟怎么了,怎么看着你的模样比姑娘还纠结,没事的时候皱什么眉啊?”

禛并不曾理会祯,今日难得他比较休闲,祯缠着他要出来,禛也便应允了,顺便带着祥也出来走了一趟。这还是他们这段时间第一次出门,如今风波算是暂且过了,禛才会带他们出来。

只是禛左眼一直跳个不停,让人有些烦心。

他漫不经心地侧头望着楼下风景,却听着楼道一处急切的脚步声传来,然后猛地在门外停下,敲门声响起后便有人推开门,守在外间的侍从立刻上前堵住。眼见着来人是谁后又快速让开。

祯便见着一个看起来很是老实诚恳的人猛地窜过来站在四哥身边,说着即使很小声,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的话语,“四爷,先生出事了!”

禛猛地站起身,语含震怒,面若冰霜。

“何处!”

“官道上,刚出皇宫不久。”那人沙哑地说道。

禛连停都不停便往外走,“留两个人送十三爷十四爷回府。”最靠近祯祥的那两位侍从立刻顿住,余下的人脚步匆匆地随着一身冰寒的禛离开。

那急促的模样宛若出了什么大事。

祯心中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能被禛如此上心的先生,也唯有温凉一人。

难道真的是温凉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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