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1 / 1)

[清朝]“格格”有礼_影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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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贝勒府。

禩在府内来回的踱步,神色略显焦躁。他的身边坐着的人便是阎宽,此刻阎宽的脸色也很是阴沉,这主人和幕僚都不约而同地表露出这等态度,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事情。

禩重新落座,无奈地说道,“闫先生,那动手的人真是愚蠢至极。”

这已经是这段时日他们所进行的第三次对话。

阎宽阴测测地说道,“那人该死!”

宫中乃是康熙帝盯得最为严密的地方,如今轻而易举便被康熙帝盯住御马监,哪怕阎宽早就把一切都收尾抹平,可若是有一两个撑不住,那么禩可就倒霉了。

禩神色肃穆,“的确如此。”

眼下康熙帝正在大肆追查此事,禩若想不自个出事,就只能寻人来顶替了。他可清楚以皇阿玛的能耐,早晚还是能查出此事。

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温凉的马车应该靠近禛贝勒府时才会发疯,那处人烟稀少,失控马车的速度会更快,这让守护的侍卫难以追赶上。而且温凉所中的毒物也会在此刻发作,造就温凉昏迷不醒的假象。

那药物无色无味,融入了温凉所接触的马车门框,只消手掌与之接触便能侵入体内。等温凉毒性发作昏迷的时候,那门框的药物早就散发干净寻不到踪迹。便是任何人都会以为温凉的昏迷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

普通的大夫无法探出毒性,便是连御医也不定能脉得出来,若是三日内都没有解药,温凉便会在睡梦中死亡。为了这个目的,禩当然愿意冒这点小小的风险。

只是未曾料到,从一开始这件事情就大错特错!更别说这该死的毒.药完全不管用!若是温凉真的中毒,那早该死去。若是没有中毒,这昏迷十几天又是为何?!

早发疯的马,诡异的毒,以及如今康熙帝的大肆搜查,都让禩神经紧绷。

阎宽的计谋从一开始便很好,只是他无论如何都猜测不到,有个非人的存在彻底扰乱了这一切,导致了这场缜密的阴谋成为一个四不像。

这段时日,清宫内的气氛异常冷肃。

先是废太子的事情,好容易冷静下来些,还没等两日,又遇到了温凉出事。清宫又重新恢复那些时日的冰凉。接连两件事情致使康熙帝的脾气异常火爆,前日刚在朝堂上发火,驳回所有关于前太子的奏折又罢免了数人的官职。

这几人的官职实际无足轻重,可分别属于不同的派系,康熙帝此举仅是在警告某些人安分。

令人诧异的是,在这场风波中,禛却却完全没有涉及到,甚至康熙帝还褒扬有加。有人心中疑虑,又许是因为前些日子闹出来的事情罢了。

祯连着又憋了十天,好容易等到了温凉恢复的消息,在下朝的时候把四哥给堵住了。因着废太子的事情,祯前后在宫内老实待了仨月,风波刚过去又遇到了温凉的事情,那日祯刚好头次出宫,后来还被禛给打包送回去宫内,的确是闷了许久。

自从祯知道了怎么对付禛后,这撒娇滚打的姿态可是运用得越发纯熟了,在没旁人的情况下是完全不要面子。最终他是打着去看望温凉的名头出宫的。

岂料祯随同禛入府,来到小院时,一眼见到的就是一贯清冷的温先生面无表情撒谎的模样,这反差乐得他差点在地上打滚。

禛把祯随意地拎到了石椅边,压下了温凉打算起身的动作,“先生身体不适,还是坐着歇息吧。”

祯眨眼间就把刚才的对话丢到脑后,认真地端详起温凉的脸色,片刻后神色轻松地说道,“爷倒是觉得你恢复得差不多了,看起来脸色红润有光泽,倒是比四哥还正常。”禛看都不看,随手又拍了一记祯的后脑勺,伴随着祯跳脚的声音温和地说道,“不用理他。”

温凉抿唇,撸着大猫的背脊道,“爷的身体如何了?”

禛一顿,道,“还可以。”那日温凉开口让他看御医的时候,禛便知道温凉已然猜到了。

祯眯着眼在两人身上打转,“四哥,你们两人说话喜欢打哑谜?就不能痛快点。”

温凉慢条斯理地说道,“十四爷,某与爷只是在聊熬夜与猝死间的差距,您可以要插一脚?”

祯狐疑地看着他,“刚才明明就没有这样的对话,你在撒谎。”

“所以十四爷是听不懂。”温凉默然下了个定义,然后又继续低头撸猫。

祯撸袖子,又默默被禛给撸下来。

被怀疑智商奈何兄长又不肯偏帮的祯坐没一刻钟便气呼呼地走了,禛派了人跟着后才回转过来,看着温凉道,“我算是知道上次为何他与先生单独见面后,为何气得那般模样,又恍然开悟,原来皆是先生的功劳。”

温凉道,“是十四爷自个聪慧。”

禛朗声笑道,“先生这般话总是信手拈来。”

温凉不以为然,见着禛渐渐收敛了笑意,自是知道他有话要讲。

“那蜡蜡块太过诡异,不得不防。”禛目含煞意,只是话中并不在意幕后人的身份,看似早已清楚此人究竟是谁。

温凉颔首,神色淡淡,“的确如此。某的确是因那蜡块中毒?”

禛道,“那蜡块藏在马车内,该是无误。宫中御医也是因此才制住解药。”

温凉心知不止如此。

此事实际上并不只有一层算计,而是两层。宫中动手的人,以及系统。

按照第一个系统的表现来看,此次该是有它参与,这才有了后续的威逼利诱姿态。若是舍弃掉系统这个点,从头再捋一遍,便是有人试图在马车上动手脚害死他。

驾车的马匹被下药已经是确定的事情,然在温凉有宫中侍卫与贝勒府侍从的保护下,失控的马车并不能真的给温凉带来多大的危害,毕竟身边能人众多。

那背后的寓意是什么?

温凉认真地把事情过了一遍后,心中有所结论。

系统不可能凭空无缘无故地给温凉下药,至少得在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才能动手。那么这个计谋还是跟那日发生的一般,先有马车失控,后有中毒昏迷,只是在这个过程中药物被置换而已。

温凉和禛的那场对话最终无疾而终,并非是他们无话可说。只是最后的交谈却是陷入了一个僵局,两人对面却静默以对,温凉最后询问了禛那辆失控的马车。

禛道,“马车的残骸被御前侍卫带回宫内,只是并不曾查出些什么。”温凉认真思索后,只能把这件事情暂时放下,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无论如何都是不足够的。

禛似乎也觉察到了这点,主动转移了话题,“不知先生对十四如何看?”他意识到他每次寻温凉都是为了公事,若是别个也便罢了,可如今禛既然明了他对温凉的心思,如此便不该了。

他所希望的终究是两情相悦,而不是大雁单飞。温凉为人他很是清楚,莫说情感,便是他自个,若是对禛的大业造成阻碍,想必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除去自身。

以他一如既往的态度来看,温凉同样是人,冰冷是有,淡漠也有,可终究会养成习惯。对比数年前温凉的模样,如今的温凉已是温和些许了。

未来并非不可有,想法并非不能成,只如今大业未成,又有传宗接代的责任,以及那高高在上的皇父……禛思虑的东西更多。冷冽的视线在触及温凉时又化为微凉,前途漫漫,可若是不能与此人为伴,便是有再多的乐趣也甚觉无味。险阻在前,不闯闯又怎会知道难易?

温凉察觉到这一刻的气息变得不再相同,他不明内里,淡声说道,“十四爷的性格仍需磨砺,可比起数年前已是好上不少,与爷的关系也越发亲密。如此对爷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禛摇头,目含无奈,“先生真是任何一件事情都会牵扯到公事上去。”

温凉眨了眨眼眸,望着禛一本正经地说道,“某是爷的幕僚,如此不过是该做之事。”

禛半真半假地说道,“若是我不打算与你一直聊公事呢?”

温凉沉默半晌望着对面冷意散去的禛,花了几息的时间,试探地说道,“就,下棋?”根据他这些时日从康熙帝那里得来的经验,这或许是一个好答案。

不,这不是个好答案。

如果温凉知道这接下来意味着他需要日日与禛对弈的话,他定然会把那句话塞回去,然后沉默寡言一句话都不说。

禛倒也没那么折腾他这位病患,只是日日来探望温凉,同时还假借让温凉休息的名头逼着温凉在睡觉与下棋中二选一。

好在他们并没有真的在下围棋,而是五子棋。

五子棋相传起始于尧帝时期,若是仔细算来比起围棋的历史还要悠久。只是从典雅大气中来选择,文人骚客更加偏爱围棋博弈罢了。

走五子棋并非不需动用脑力,在与围棋相同的棋具上,如何使得对方落败,同样也是需要智力比试。只温凉在五子棋上向来不喜爱动脑,总是随心所欲了些,便是屡屡落败也不以为意。

禛不过与温凉走了一次,便知温凉心意。次日前来时,与温凉下棋的时候,倒也是不曾过脑,瞬息便夹棋落盘,你来我往间异常随性,到了晚间禛离开的时候,两人数十盘对弈结局乃五五之数。

这对温凉来说还真的成为了一种别致的放松方式。

与禛下棋时,温凉的头脑尽数放空,视线虽落在棋盘上,指尖也不时夹着棋子,可落盘与思绪是全然不在棋盘上,待最后或是黑子或是白子占尽优势后,又瞬间回神,开始了下一场局。

尽管绿意不能理解,为何对弈这般费神的事情居然会成为先生放松的方式,她也不曾多问。

在身体恢复后,绿意又开始接管着温凉身边的事情,尽职尽责地每日提前为贝勒爷与先生备好器具。

等温凉彻底喝完了御医留下的药包后,他也终于能够离开小院。而就在此刻,禛带着一身寒意从清宫回来,顺便也带回来另外一个消息。

祉被圈禁了!

今晨早朝后,三贝勒被康熙帝叫入乾清宫长达半个时辰,说了何事无人得知,只隐约听到了康熙怒骂及东西破碎的声响,等祉从乾清宫出来时,便是被御前侍卫押送的模样,直接在贝勒府就地圈禁!

温凉顿时言道,“万岁爷认为三贝勒便是动手的人?”

禛在外书房踱步,邬思道同样在侧,如今他以他的才能真正在贝勒府站稳了脚步。哪怕近在京内不是他能发挥的最佳地方,邬思道也做得很好。

“此事,不当是三贝勒的风格。”邬思道有条不紊地说道,一个人动手如何总是有迹可循,三贝勒心思阴沉,下手毒辣是有可能。可是以祉这些年状似安静的模样,加之此次针对温凉的事情太过缜密,环环相扣,与祉先前的表现相差过大。

事有反常即为妖。若祉有这般谋算,此前也不会在府中惹出这般事情来。

“只是此事太过迫切了些,反倒露了痕迹。”邬思道沉吟片刻,又道,“缜密与迫切相结合,若不是此事定为同一人下手,邬某倒是要认为幕后是两人了。”

温凉此事的确看起来破绽百出,不论是那发疯的马匹还是近在咫尺的距离,能在距离皇宫如此近的距离上弄出此事,便是愚蠢至极!可邬思道仔细斟酌后,深以为这计谋本该老道深沉,只是落到实处不知为何如何急切,反倒落了下层。

温凉本在沉思,因着邬思道的话语了然明悟,原来如此!

追根溯源,还是落在温凉身上。

此次针对温凉的,确是两方。一则马车动手之人,二则是希冀要挟温凉的前系统。系统替换了毒.药,可温凉是宿主,前系统不可能真的让他死。那么提前马匹发疯的时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彼时靠近清宫,来回通讯及时,距离仁和堂也不远。且道路有车轿来往,并非一马平川的空旷场所,马车再癫也不会快到哪儿去。若是温凉出事,也能得到及时的救治,且毒.药看似凶险,可也直接替温凉暴露了幕后有人的事实,令康熙帝大为肝火,动怒搜查。

既是如此,这破绽百出便有了根源。

幕后人无论如何都猜测不到,会有这样如天方夜谭的事情。

温凉整理思绪的同时,禛点头,“王露说得不错,祉看似老道深沉,实则不过尔尔。且此事也不是祉的手笔。”他的态度笃定,更似一锤定音。

温凉回神,认真说道,“不论是谁,单以邬先生的话语来看,若是谋划得当,造成某自然死亡的可能性也不小,至少七成。这值得冒险。”此次失败只因为额外因素,不然温凉倒是真的要遭遇生死劫难了。

他与邬思道关系虽尚可,可甚少称呼邬思道的字。若是认真论来,温凉几乎从不称呼旁人的字。

禛摇头,视线在温凉身上如蜻蜓点水一瞥,又悄然移开,“我在禩身侧安插了人手,此事我早便知道,本不会有这般结果。”温凉本不该出事。

这是禛最大的疑虑。

若真的按计划行事,那毒.药早被禛着人替换,连事后收尾都有了计策,可温凉依旧中毒昏迷,若非是临时更变了主意?

禛更认为是内线反水。若是如此,相关的链条就需要大动。

屋外日头温暖,几缕调皮的光线透过窗框偷溜,洒落在桌面上。禛清俊的模样掩在暗处,看不清楚神色,只隐约感觉屋内的气息变得更加清透些,便是外面日头如何也无法盖住这一室清寒。

温凉忽而开口,“以八贝勒对某的看法,此次当是真心要除掉某。既然今日是三贝勒被斥责,想必此事该是了了。”怪不得此前禛有此提醒。

此事在康熙心中定然有了判断,不若也不会圈禁祉。

此举小半是为了温凉,大半却是为了康熙自己。康熙帝对温凉的看重如斯,竟还有人对他动手,这岂不是对皇权蔑视?又有在宫中给马下毒的事情在前,这如何不让康熙既惊又怒?

是祉也罢,不是祉也罢,此刻康熙更需要的是立威的靶子,祉被栽赃陷害也好,倒霉也好,百口无言,此事在康熙眼里认定了,便难以脱身。

既无人能推翻康熙帝的意思,那此事明面已经了结。

禛淡漠言道,“于皇阿玛而言自是如此,只是我和老八的事情尚未结算,倒也是笔烂账。”语调虽淡,可那漠然中隐含的阴鸷透露出禛的暴怒。

面不曾露,喜怒藏于心,如不是此刻眼前二位皆是可信之人,禛神色都不曾变化。许是如此,祯一直认定他家四哥乃冷面是也。

温凉似是不曾觉察,不为所扰,“爷的内线可是八爷亲信之人?”若非如此,此事不可能透露出来。

禛眉目清冷,道,“确是如此。不过此人与常人不同,我得以招揽,是他同我做了个交易。”交易内容如何便不必详言,寥寥数语足让温凉知晓禛的意思。

人心难测,若是禩那处有了更能吸引的条件,此人又是否会投诚?况且他本来便是禩的人。禛本便多疑,怎不会多加猜忌。话又说回来,身处漩涡中心,不多疑多忌,又怎能安然存活?

温凉摇头,“此事蹊跷,某倒以为刚才邬先生所言有理,许是后面有不止一人。心有灵犀,也不是不曾有的事情。”

邬思道轻笑道,“温兄所言有理。”此事虽难,可也无外乎那么几个原因,若是碰上那小概率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祉圈禁又引发了朝堂上的一系列动荡。

原本礽被废后,直郡王便顺理成章成为明面上备受瞩目的阿哥。自古以来,以嫡长子为尊,褆虽是庶子,可也是长子,落在一些大臣眼中便是恰当的人选。

即便有无数太子不曾继位,也有许多英明的君主并非嫡长,可嫡长子继承制在这数千年来几乎不曾被动摇过,依旧占据着重要地位。

而除开褆外,接下来便是祉与禛二人了,因着这两位也是年长的阿哥,在那些守旧的臣子眼中也是颇有分量,岂料眨眼间又倒了一位。不过半年间,朝廷的局面骤转,明面上很是沉默,暗地里的心思更加活跃了。

康熙四十四年八月,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京城内来往人群无不面带笑意,昂首阔步。相较于夏日炎热,秋天总是更得人喜爱。

康熙帝这些时日倒是清闲,派了梁九功来看过几次温凉的情况,只是似乎出于某种考究,他不曾把温凉召入宫内。

温凉也清闲自在,直到今日方才出府。

只是马车旁的侍从增加了几个,倒是让禛这份看重落到实处。上次出事时,府内的人早已在康熙那里落了记号,如今光明正大行事也无碍。

温凉此次欲往常去的书铺,当初曾在此定好了他所需的书籍,而后遭遇了这么多事,温凉也不大确定书铺是否还留着。

待温凉到了往日常去的书铺时,书铺老板亲自迎了上来,含笑着说道,“先生总算来了,若是您再不来,小的可是要懊恼了。”

温凉淡淡道,“此次的确是失约了。”他示意绿意,绿意把剩余的一半金额交给了老板。老板接过后脸色微变,“先生,这太多了。”

温凉径直擦肩而过,往屋内走去,“剩下的,便做违约金吧。”

老板挠头,违约金又是何物?只是上下语境结合一下,老板勉强明白了温凉的意思,顿时喜笑颜开地收下了。

温凉是他们书铺的大主顾了,常年在此订书。老板本身也有点门路,基本能满足温凉所需,一直至今仍有合作。此次温凉所定书籍昂贵,便是老板也有些吃力,又兼之温凉多日不来,的确心中忐忑。

这批书籍若是散卖出去,追捧者甚多,老板也不至于吃亏。只是念着往日温凉的买卖,老板才咬牙又多等了一月,如今看来的确是桩好买卖。

温凉入内验了他所定的书籍,的确是他想要的那些,便让人把这些书都搬回马车上。而自个则漫不经心地在书铺内漫步,片刻后才回到了马车上,“回去吧。”他此次出门便是为了这批书,其他倒无多大的事情。眼见着此事办完,便可直接回去了。

回到府中,温凉还不曾坐定歇息时,便得知府内发生了事情。

事关弘晖,温凉不得不重视。

弘晖几日前就断断续续的发热,府内早便传了大夫前来,也喝了好些时日的汤水,可直到昨日依旧不曾恢复。禛入宫求来了太医诊脉,昨夜新的汤药下去,这热度不退反增,弘晖也彻底昏迷。

温凉知道弘晖有个坎,可四十三年一直相安无事,他便以为此事算过去了。不曾料到竟是延后一年发作!这所谓的不同竟是体现在此处。

温凉本身也不是大夫,哪怕知道此事可能会导致弘晖夭折,也无法针对此事做些什么。更何况依着福晋的心思,温凉是近不得弘晖的身侧,更别说查看情况了。

他抬眸望着铜雀,“此事是怎么传出来的?”

内外院毕竟有距离,禛这几日也忙于朝政不曾过来,也让苏培盛递过话。因而温凉并不知道,禛所忙碌的事情还包括此事。

铜雀连忙说道,“是太医入府后,前院才隐约传出了此事,奴婢去大厨房取菜时,听到了那婆子的对话,她的女儿是正院伺候的,这才听说了此事。”她说到最后有些面红耳赤,不开口前还不知道,一开口才觉得私下道人长短很是不好,且又是内院的事情。

温凉清淡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内里的心思,也不曾再提,只是在心中揣测此事。

若是弘晖撑不去,那弘历的变数也未可知。温凉思及此事,心中困扰。若弘历不能出世,弘晖又因病死亡,那禛膝下可便空虚了,如此短时间内对禛来说还好,日后可算不得好事。

正院。

福晋面色青白地守在床边已有三日,可弘晖的情况迟迟不能见好。昨夜本来看到了希望,结果早晨醒来又是更加严重,这让福晋备受打击。

禛膝下嫡子只有弘晖,对弘晖生病的自然很是上心。可此事非人力所能为,并不是他们现在所能够控制的。弘晖最初只是普通的伤寒,可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严重起来,很快便转为高烧不退。

柳鸣端着药碗过来,福晋闻着那苦涩的药味,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太医呢?”

柳鸣说道,“太医正在那边辩证方子,这是新开的药方。”因为弘晖今日又高烧不退,愈来愈严重,太医只能更改昨日的药方重新换药,希冀下重药能先把弘晖的发热给压下去。

弘晖本来便是孩子,这么反复地烧上四五天,尤其容易烧昏脑子,不能再拖下去了。

福晋擦着泪水,站起身来把药碗端来,亲自把药汁给晾凉了些后,又亲手给弘晖喂下,等到那药碗空了,这心头才安稳些。

待弘晖吃药后,柳鸣又端来了福晋的药水,福晋身体看似康健,实际患有旧疾不能劳累。李嬷嬷已经多日看顾,却也劝阻不得。只能见着乌拉那拉氏一天天消瘦。

正院内的情况,温凉并不知晓,可弘晖一事,他是真的无力。温凉并非全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完美解决。此事是一桩,情感又是一桩。

温凉不打算参与此事,夜晚时分正欲歇息的时候,小院传来了些许声响。温凉坐在床榻边感受着外面的动静,光着脚下了地,给自个披上了衣裳。

是禛来了。

禛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憔悴,似乎这段时日接连发生的事情留下的些许痕迹。哪怕眉宇间藏得再深,也还是透露出一二分感觉。

“爷,某想喝酒。”

温凉突兀道,想喝酒的人,并非只有他一人。

禛欣然应允。

自从温凉把酿酒的方式告知了作坊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理会过。如今猛然想起此事,倒是已经过去许久了。禛望着苏培盛带来的酒坛,似乎也是想起了此事,“前段时间,作坊里产出了两种不同的酒类,一则是这种,另一则却是有着极烈,不知是否达到先生的要求了。”

温凉淡淡说道,“爷不妨一试。”

禛浅笑,抬手推过一坛给温凉,“难得先生有此雅致,只取寥寥数杯怕是不痛快的,不若大口畅怀痛饮?”

温凉接过酒坛,拍开酒封后,一股醇香的酒味便散发出来,浓烈中含着香浓的酒味,“这酒,是好酒。”他轻嗅着这酒味,这般酒香,便是深藏巷子中也该是有人寻求而去。酒香不怕巷子深,便是如此了。

只可惜年头不够。

温凉尝了一口,如此想到,还是淡了些。

禛眨眼间,已是鲸吞数口,那圆鼓的酒坛中的酒液几乎下去了一半,酒水些许洒落衣襟处,浓香味道便幽幽溢散开来,伴随着两坛子酒,搅弄得院内满是这四散开来的酒香。

温凉心知禛内心不爽利,也不曾开口,只是默默喝酒,更像是两人对坐着出神。等到他发现酒坛子空空如也时,月色如水,夜晚愈发深沉了。

禛看起来喝了甚多,酒香扑面而来,竟像是醉了。可见着他神情峻冷的模样,又决然不似喝醉了。

“爷,已是够了。”温凉出声,如此与当初在外南巡时,又有什么差别?借酒消愁愁更愁,喝酒本就是无用功而已,做不得数,也无人能够更改发生的事情。

少饮无碍,多饮伤身。温凉建议时也不曾想看到这个场面,那地面摆放着的酒坛,可比温凉多上不少。

禛随手把酒坛子丢到身侧,杵着胳膊望着温凉,深幽的眼眸看不透情绪,他总是越喝越清明,看不出醉意,“我未醉。”

温凉漠然道,“若爷抱着这般心态,无论如何都不会醉的。”

禛淡笑,嘴角微扬,“先生说得有理。”他的声音轻柔,听起来漫不经心又含着点点温和,听起来不似往常的味道。

那大量的酒意终究是造成了些许变化,使得禛的理智有些迟钝了。

温凉抿唇,伸手把摆在桌面上最后一坛子未开封的酒放到下头去,以免禛又顺手开了,“爷,该回去休息了。”他们今晚几乎不曾对话过,似乎禛的意思便是来寻温凉喝酒,温凉的想法便是畅怀开饮。

彼此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谈。

温凉站在小院门口,目送着禛踏月离开,身影些许清寒寂寥,伴着夜色深幽。

只是夜半静听雨打屋檐声,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次日,弘晖清醒了,福晋喜极而泣,继而大病不起,缠绕病榻半月后郁郁而终,撒手离去。弘晖初愈,听闻此事,又昏厥过去,贝勒府乱作一团,禛赶回后才恢复正常。

温凉得知此事时,正站在树下逗猫,手中的枝条顿住,被温良猛地扑住扯走,蹲在树底下好奇地用软垫拍打着。

弘晖没死,福晋却去世了。

温凉闭眼,又睁眼,世事难料,还有十数年。

清宫。

康熙帝站在高台上望着高屋建瓴,背着手来回踱步,慢悠悠地说道,“老八这些时日如何了?”

梁九功拱手说道,“回皇上,八贝勒这段时日一直很是安静,除了上下朝外,并不曾与朝臣交议,也不曾出外聚会。”很是安分。

康熙帝微不可察地蹙眉,不知是因为梁九功的话,还是因为他如今思虑的事情,“朕更想知道,到底是真安分,还是假安分?”

梁九功低头,为着康熙帝那不自觉的喃喃自语。自废太子始,朝堂气氛便不曾有过缓和的时候了。

“万岁爷——”一个小内侍从后面上前来,莽撞得被梁九功挡住,正当他想让人把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带下去时,惊觉不妥的小内侍才连忙跪下,“万岁爷,四福晋去了。”

康熙帝一怔,想到那内敛谨慎的四子,许久后才摆手,叹息道,“按例厚三分,去吧。”

梁九功悄然退下。

天空轰隆作响,雷声炸起,大雨瓢泼下,迎来了康熙朝的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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