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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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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墓室后,众人绕行至峡谷另一侧,从坡面上山。

走了挺长时间,快到山顶时,就看见一块被雷火焚过的焦黑区域。

那裂缝口,就在这片焦黑地带的正中心。

谭文彬:“这是一钻出来,就被雷劈了?”

林书友:“那他岂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

谭文彬:“你这话说得,像是武侠电影里的反派,以为主人公必死无疑后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李追远蹲了下来,开始检查地上的焦黑痕迹。

这里确实是被雷劈过,和那墓穴门口的老槐一样,只是这里被劈得更狠一些。

少年掏出自己的小罗盘,里头指针正常,微微皱眉,意识到是自己这个罗盘品质太高,可有时候被影响也是罗盘作用之一。

“把你们的罗盘拿出来看看。”

众人纷纷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罗盘。

谭文彬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其他人的,说道:“我们罗盘指针都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这里应该蕴含着某种矿藏,本就容易吸引雷击,再加上刻意引导……”李追远将指尖灰烬放在自己鼻前闻了闻,少年是个阵法行家,能嗅出来一股阵法材料不堪重负后化作焦灰的味道,“这是故意制造的雷击。”

阴萌:“自己引雷来劈自己?”

李追远拍了拍手,说道:“应该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暂时隔绝自身因果,遮蔽天道的目光。”

从布局到收获再到最后的洗白,都做得无可挑剔,这,才是真正的专业。

润生难得开口问道:“小远,他留下那句话的意思是,以后会来找你么?”

从厚重山体里钻出且遭遇雷击还不死的怪物,这种体魄,让润生都感受到了磅礴压力,他知道,面对这样的对手,就算自己气门全开,也根本拦不住。

李追远:“我戴过他的脸皮,借用过他的身份,彼此之间早已产生了因果纠缠。他可能也清楚,就算我不去找他,江水也会把我推向他,他应该会做出与我一样的抉择,既然无法躲过,那就主动出击。”

有魏正道的先例在前,又有赵毅的正常难度走江作为参照物,少年也是摸透了江水对自己的态度:

用不死,就往死里用。

“不过,他现在虽然成了,但状态肯定很不好,而且玉龙雪山深处的那座秘境已经废了,他想建立真正的地上神国,也得去寻新的合适道场。

我们在走江,而走江的人则相当于天道的眼睛,不做好完全准备、获得充足底气前,他来找我们,就是自曝于天道之下。”

李追远站起身,扫视了一眼下方谷底的怡人风景:

“总之,在他找到我们之前,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成长,不用怕的。”

“嗯。”润生应了一声,他相信小远,小远说能做到,那就肯定能做到。

林书友也是无条件相信小远哥的,但他还是又瞥了一眼那处裂缝,心道:

哇空,自己要是以后能有和这种家伙交手的实力,那以后回到家,都不是族谱单开一页了,都可以单开一本族谱了。

林书友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梦想场景,老家的白鹤童子,已经先一步实现了。

李追远挥了挥手:

“我们回家吧。”

这一浪出来的时间长了,李追远也是想家了。

不过,回家转乘途中也是出了些变故。

一是林书友收到来自老家庙里的传呼,就在机场外用公用电话回拨了回去,他的师父陈守门询问关心了一下他最近的身体情况。

李追远刚给村里张婶小卖部打了电话,让张婶帮忙告知太爷自己回家的时间,少年听力好,哪怕是无意,也依旧听到了林书友话筒里的内容。

林书友以为师父就是单纯地关心自己,很是感动的同时,拍着胸脯告诉师父自己身体好得很,吃嘛嘛香。

挂了电话后,林书友还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李追远说:“我师父还把我当小孩子呢。”

李追远:“你再回拨回去,问问庙里出了什么事。”

林书友闻言当即醒悟,马上把电话回拨回去,等对面接了后,直接问道:

“师父,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其实,两边手持话筒的人本身也是话筒。

陈守门拿着话筒,看向身侧站着的自家师父林福安,林福安对他点点头,示意直说。

就这样,陈守门将庙里近些日子白鹤童子的异样告诉了林书友。

原本以为那晚童子显圣又单摆一列后,一切就该恢复正常,可事实上,有些东西变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就比如,虽然老资格的乩童就比如陈守门,现在能请下童子了,但年轻的以及那些道行浅的乩童,还是请不下来。

白鹤童子一改过去老好人到处降临跑腿的形象,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祂压根就不管了。

爱谁去谁去,反正这种蚊子腿肉,祂童子是瞧不上眼喽。

这无疑给官将首的工作,带来极大影响,毕竟,那种真正强力的邪祟妖魔并不常见,大部分时候起乩请神只是为了解决一些普通人遭遇的小事儿,偏偏这些小事儿,才是信众的基本盘。

李追远:“你回去一趟吧。”

林书友对电话那头说道:“师父,我回家看看。”

电话那头应是听到了李追远的话,故而没做推辞,只是连称:“好好好,麻烦您了,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林书友有些迟疑道:“小远哥,童子以前确实比较辛苦。”

林书友自小到大对阴神大人的滤镜,早就被李追远打破了,也因此,他现在几乎是和童子以“平辈”相处。

站在哥们儿角度,阿友也替童子感到些许不值,没了他,官将首基层工作就无法展开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追远:“没让你回去劝童子重新工作。”

“啊,那是……”

“你回去设坛做祭,先把自己从庙里分成小支,再把童子转移到你这一支里。”

听到这话,林书友眼睛当即睁得大大的。

把自己分成小支,也就是名义上仍归属于庙里领导,实则已经事实独立。

一般来说,这是分庙前的必行步骤。

自此之后,自己虽然依旧称呼师父为师父,但以后诸庙开会时,他也能和其他庙主一样,单独坐一张椅子。

“小远哥,我想继续跟着你走江,不想回去开庙。”

“分支不分庙,只是走个形式,你自立小支后,把童子移入你这一支里,等回到南通,再把童子摆入我的南通道场中,这是我答应祂的事。”

林书友长舒一口气,他刚真以为小远哥不要自己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此举等于是把童子原本的副业变为主业,主业变为副业。

虽然大框架不变,官将首依旧是官将首,但底层运行逻辑发生了变化,童子就有了正当理由不再去管那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其祂阴神不得已之下,要么集体变得勤劳,要么就得再推出一个新的倒霉蛋,取代以前童子的勤劳角色。

这样,官将首现如今的困局,也就解开了,只要不给祂们推诿怠工的借口,自然就得有人出来做事。

“小远哥,这个方法真好!”

“那你就把机票改签,直接回老家吧,早点处理好早点回来。”

“明白!”

林书友兴高采烈地跑去柜台。

至于说哪位不幸的阴神大人会取代童子以前的生态位,林书友并不在意。

这里就体现出童子前期布置的优势了,以前林书友只能请童子降临,后来童子故意使用手段只能让林书友请到自己。

这直接导致,林书友和其祂阴神大人,完全不熟。

旁边,谭文彬掐灭烟头,问道:“小远哥,要不我跟阿友一起回去?”

李追远:“嗯。”

“那好,我也去改……”正说着话,谭文彬的传呼机也响了,他神情一变,马上拿起公用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接电话的是郑芳,告诉他谭云龙出事了。

那起连环盗窃案被谭云龙破获后,因小偷行窃过那位区长家,所以被打了招呼,谭云龙压根没在意这招呼,把各家赃款细则全部写进侦查报告里。

也由此招来了报复,下班时一群被特意安排的小混混袭击了谭云龙,谭云龙被捅了两刀,身受重伤,但谭云龙不仅将小混混反打跑了,还把带头的那个生擒住,一边给自己止血一边等到了警队同事的支援后才晕倒。

谭文彬很是无语道:“我真怀疑他有没有脑子?”

谭文彬骂的不是自己亲爹,他早就知道自己亲爹是啥德行,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大好前途时被下放到镇派出所。

他骂的是那位区长的弟弟,身为好几家夜总会的老板,在自己哥哥要出事时,居然做出指挥混混袭击办案警察的行为,这脑子里装的是屎么?

李追远听到了电话里郑芳的讲述,说道:“要有脑子,就不会干出在自家地板下面藏大量黄金和外币的事。”

那小偷当时见钱眼开,直接全部偷走了,事后看报纸得知自己偷到谁家后,也是被吓得不行,晓得自己摊上大事了。

要不然,有过两次“进宫”经验的小偷,也不会在谭云龙穿着警服在自家小卖部打电话时,慌乱成那样。

谭文彬:“我爸问题不大,两刀都没捅进要害,只是失血过多。”

李追远:“你回金陵看看吧。”

谭文彬:“嗯,我会抓紧时间回来。”

李追远:“不急,多陪陪你妈,反正一浪刚过去,我们空闲时间很充裕。”

谭文彬:“我是担心万一……”

李追远:“以前或许会有万一,现在不会了,江水现在可不舍得我们死在万一中。”

谭文彬改签了机票。

就这样,回南通的,只有李追远、润生和阴萌。

见其他两位回去见家人了,阴萌的情绪难免也会受到些影响。

润生安慰道:“放心,你先祖也很想你。”

这话听得着实暖心。

直接把阴萌那点思乡之情给击得粉碎。

南通机场刚建设好通航,但航班很少,而且没直达,都得经停。

但相较而言,也比过去先落上海再转回来要便捷很多。

落地后,本该打出租车回石南,但在出口处看见了挥舞着手的李三江。

李追远也没料到,太爷居然来接机了。

机场在兴东镇,和石南镇在同一条向北的直线上,比以往去市区都近多了,因此太爷直接骑着三轮车过来了。

怕孩子们饿了,三轮车上准备好了熟菜和馒头,虽然临时少了俩人,但有润生在,绝不会浪费。

飞机餐的量只能喂家雀儿,再者飞机上也不能点香,润生确实饿了。

太爷在旁边抽着烟,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吃饭,他说原本山大爷也是打算一起骑着三轮车来接机的,但昨晚手气太背,把那辆三轮车输了。

听到这话,阴萌皱眉。

那辆三轮车还是她上次帮忙买的,方便山大爷赶路捞尸。

润生起初不以为意,他爷爷以前连米缸里的米都卖过,更别提卖辆三轮车了,他早已习惯。

不过,见阴萌生气了,润生也跟着生气了一下。

李追远抬头,对着阴萌轻轻说了一句:“过了。”

李三江又说,他是特意提前把三轮车放在大胡子家,这样骑车出门时就不怕被阿璃那丫头看见。

丫头应该是想跟着一起来接机的,但李三江舍不得她跟着自己吃沙吹风。

最后,李三江告诉李追远:“小远侯啊,你爷爷病了,去医院检查说身上长了个瘤子。”

李追远放下筷子。

李三江继续道:“一开始是在镇上卫生院看的,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爷爷跟个犟种似的,直接说不治了,治这个浪费钱。

后来被我拿树杈子抽了一顿,这才去市里医院又看了一下,镇上卫生院误诊了,是有个瘤子,医生说是良性的,切了就好,问题不大。

现在已经做好手术回了家,我昨儿才去看过,已经能下地了。”

李追远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李三江:“这次你那四个伯伯,依旧还是那鸟样,装模作样地当孝子,也不提怎么出钱给亲爹看病的事儿,倒是潘子、雷子和虎子他们几个,闹将了起来,最后好歹让四家同意一起凑医药费。

细伢儿们都是他们爷奶带大的,伢儿小时,还是有良心的,等长大后会怎么样,就不晓得了。

你那个妈,一开始误诊时就给她打过电话,旁人接的,说会通知。

结果几天过去了,电话也没往小卖部回一个,只是汇来了一笔钱。

也不晓得是拿去看病用的还是直接给的丧葬费,呵呵。”

说到这里,李三江一口气将手头的烟抽到烟屁股,再从鼻孔里狠狠吐出:

“都不晓得你那个妈是孝顺还是不孝顺了。”

在农村,老人生大病了能舍得花钱去医院治的,就已经算是很孝顺的了,很多时候老人大病都是靠挨,挨不过去就提前准备后事。

在钱方面从不计较吝啬的李兰,在“孝顺”方面,确实无可指摘。

吃完饭,李三江坐到三轮车后面,很自然地换润生去骑车。

吃饱了的润生三轮蹬得飞快,没用太长时间就回到了思源村。

在李三江的吩咐下,没走以往进村的那条道,而是从南边的村道提前拐入,这里距离李维汉家更近一些。

到了坝子上,李三江喊道:“汉侯,小远侯来看你了。”

李追远进了屋,看见李维汉坐在厨房里正摘着菜,胳肢窝里还夹着一杆水烟袋。

李三江见状,上去就把那水烟袋抽了出来,顺便给李维汉脑袋上来了一记。

辈分高,年岁大,这思源村但凡姓李的,李三江都能打得他没屁放。

“抽抽抽,刚做好手术就不能忍忍?忘记医生怎么吩咐的了?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你倒好,铁了心地想走我前面就不让我占这个便宜?”

李维汉在孙子面前被教训,有些无奈地低下头,说道:“三江叔,这烟袋里没装烟丝,我就嘬两口过过干瘾。”

李三江检查了一下,确实没装烟丝:“呵,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李追远走到李维汉面前,李维汉伸手抱住李追远:“伢儿真是见一次变一个样,越来越高了,也越来越好看了。”

他闺女李兰自幼就比四个哥哥长得好看得多,若不是学习好,他们也支持她考学,按农村习俗,早早地就有媒人来踏破门槛了。

女婿虽然就只见过一面,但长得跟电影里的唐国强似的,白嫩俊俏得像蛋糕上的奶油。

这孙子,也的确继承了爸妈的优点,聪明不说,这模样,这气质,啧啧,看得就让人欢喜。

李追远探查了一下李维汉目前的身体状况,确实恢复得很不错,气血开始上涌恢复了。

倒是不用额外喝什么药汤调理,只需要少干活,多吃肉。

李追远打算回去后叮嘱熊善间隔地往这里送肉,不能送生的,得送熟的,也不能一次性送太多,要不然根本进不去爷爷肚子里,他会拿去给孙子孙女们吃,或者送给伯伯他们。

李追远发现自己遇到了“山大爷问题”。

甚至,自家爷爷还不如山大爷呢,山大爷也就是手里没钱时才过得拮据,有钱时山大爷也是愿意大鱼大肉好好打打牙祭的。

李三江开口问道:“来时路上遇到杰侯了,他说你问他窑厂招不招工,咋嘞,你这才好,就想着去窑厂搬砖了?”

李维汉搓着手指,说道:“这次去市里做手术,花销不少,欠的四个儿子的钱,得还的。”

李三江深吸一口气,转而笑出了声,他是真被气笑了。

他清楚,李维汉手里有钱,李兰以前寄的生活费他们全都存着,包括自己拒绝的小远侯学费和生活费,也都被他们存着。

但这两口子就笃定女儿给的钱得存着,要么还给女儿要么给这“外孙”,生病了都不用女儿这笔钱。

那四个白眼狼以及他们媳妇,也清楚老两口手里有妹妹给的钱,这就更不愿意出钱给亲爹看病了。

李三江伸出一根手指,使劲地戳李维汉的脑门,把李维汉戳得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

“汉侯啊,你就是个次八嘿,自个儿次,伢儿们也都一个个被你教成了次的。”

李维汉只是尴尬地笑着,不敢还嘴。

李三江拉着李追远就往外走。

李维汉起身说道:“伢儿他奶就要回来了,伢儿今晚留家里吃饭吧。”

李三江头也不回地再次骂道:“吃什么吃,我和伢儿都被你给气饱了!”

坐着三轮车回去途中,李三江还没气顺,抽烟时也经常咳嗽,对着李追远说道:

“小远侯,你说你爷爷次不次?”

李追远:“所以太爷你以前才愿意让我爷爷给你养老啊。”

李三江:“……”

良久,李三江才闷闷道:

“唉,这伢儿生多了有什么好处?倒是方便在养老时踢皮球了。

该的,自己没教育好,整天扯得自己多伟大多乐意付出,自个儿感动自个儿,越是这样养大的伢儿越不懂感恩。”

“嗯。”

李追远对此是表示同意的,爷爷奶奶是很好的人,但他们确实不会教育孩子,要不然也不会让李兰成为五个孩子里“最孝顺”的那个。

论教育孩子方面,李追远觉得太爷更优秀,因为太爷连自己都能教得好。

李三江:“我打算让你爷和奶帮善侯去种桃树收果子去,管钱管饭。”

李追远:“谢谢太爷。”

以前李维汉和崔桂英就在李三江家里帮忙的,后来因为熊善夫妻来了,秦叔他们也回来了,人手足够活儿不够分,他们就不想占便宜就不来了。

李三江把烟头一掐,见快到家了,就抓紧时间最后骂道:

“这种人最可恨,犟来犟去,只能让真的关心他们的人不舒服。”

李追远抬头,看见家里二楼露台上站着的阿璃。

阿璃今天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头戴木簪,在午后斜阳的搭配下,既典雅又纯真。

柳玉梅坐在坝子上喝着茶,见李追远回来了,笑道:“哟,这次出门可够久的。”

随即,柳玉梅又瞅了瞅,没见到自己的故事留声机,问道:

“壮壮呢?”

“壮壮家里出了点事,他先回金陵了。”

“哦,那另一个呢。”

“也是家里出了点事。”

“呵。”柳玉梅,“那应该都是好事。”

李追远没反驳。

因为既然确定谭云龙没生命危险,那接下来,就是大好事了。

“奶奶,我上去了。”

柳玉梅故作吃味道:“终究是连泡一壶茶的功夫都不能留给奶奶我了。”

阴萌:“我来。”

柳玉梅马上一手将茶杯盖住:“客气。”

李追远上了二楼,此时日头宜人,风很宜人,人更宜人。

先简单聊了几句,李追远就去洗澡了,洗完澡出来,他与阿璃并排坐在藤椅上,给她讲述起自己这一浪的经过。

每次讲述时,其实也是李追远重新做一次自我归纳,方便接下来记录进自己的《追远密卷》里。

讲完后,阿璃起身回屋,提笔站在画桌前,先拟草稿,寥寥几笔画出天上祥云,下方白色岩浆,再下方是高塔,画纸下方边缘处,描摹出几个人物形象。

这一浪的画本构思,就很清晰了,以李追远等人当时的视角,复刻成仙与灭世的情景。

阿璃侧过头,看向少年。

少年点了点头,这个构图确实好。

刘姨:“吃晚饭啦!”

吃过晚饭后,润生和阴萌就回西亭去了,山大爷既然连三轮车都卖了,那应该也快吃不上饭了。

到山大爷家里时,看见山大爷正坐在院子里喝着红薯粥,多多的薯少少的米。

见润生来了,山大爷脸上立即浮现出笑意,再见润生后头跟着阴萌,山大爷又缩了缩脖子。

润生是个啥脾气,他懂,但那个姓阴的丫头,脾气是不好的,之前几次给自己送米面粮油时,就没少弯酸自己。

他这把年纪的人了,也是要脸的嘛。

但今晚,阴萌就没打算给他留脸了。

在小远哥队伍里,她是不得不谨慎,也不敢闹脾气,但本质上,她可是一个人开过店的火辣川妹子。

这次山大爷把三轮车卖了,她是真的被气到了,在院子里对着那棵老柏树,直接开骂。

虽没直接骂人,但山大爷脸上的老树皮也实在是挂不住。

被骂得羞红了脸,只得低下头。

期间,山大爷不时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润生,润生只是坐在那里抽着“雪茄”,傻笑着。

最后,山大爷实在是受不了了,只能伸出双拳赌气道:

“那你们干脆把我两只手剁了,这样我就不能赌钱了,满意了吧!”

阴萌指着老柏树骂道:“光剁手不行,没手了还能用脚打牌,得把脚一并剁了,然后就养缸里,这样才能安生!”

山大爷:“……”

骂爽了后,阴萌就去镇上买东西去了。

山大爷抓着润生的手,问道:“润生侯你说说,这女伢儿怕是从地府里头爬出来的吧,咋这般吓人。”

润生咧嘴一笑:“是咧,爷。”

说完,润生就去刷米缸去了。

阴萌回来了,山大爷发现,这次买的米面粮油,比以往都要少得多。

他不好意思问。

但看见阴萌掏出一沓钱后,山大爷脸上又浮现出了笑意。

阴萌:“以后每个月,除了你吃饭的钱,还有你输的钱,我们也负责了。”

山大爷闻言,眼睛都亮了,输钱都有额度了,简直神仙日子。

阴萌从小远哥那里听说过,山大爷输钱是一种“解压方式”,亦是一种命理平衡。

普通死倒贴着谁家,谁家就会鸡犬不宁用不了多久就会家破人亡,山大爷是一直把润生养在身边的。

所以,他就必须得不断破财。

合理输钱养生,沉迷赌博败家。

任何事,都过犹不及,以往山大爷再怎么输,一不借钱二不卖吃饭家伙事,现在,正如小远哥所评价的“过了”。

既然过了,就得重新立规矩。

阴萌:“每笔钱,给你算好了,以后就放李大爷那里,你没钱赌了,就去找李大爷要,没钱吃饭了,也去找李大爷要,我会告诉李大爷,要对你少量多次。”

山大爷一听这话就炸了:“啥,我要去跟那李三江讨饭,那还不如直接把我饿死!”

阴萌:“那就饿死吧。”

山大爷抿着嘴,再次看向润生。

润生不语,只是一味打扫卫生。

山大爷往地上一坐,用力甩手:“不活了,不活了,赶紧让我撞上一头大死倒给我收了吧!”

润生把抹布放进水桶里清洗,说道:

“爷,你现在想在南通撞上大死倒,比你在牌桌上赢钱都难咧。”

入夜。

李追远坐在书桌前整理着甄少安留在棺材里的东西。

阿璃端着一个木盒子走了进来,打开,里面是各种提前画好的符纸。

符纸是很重要的消耗品,每一浪结束后都得第一时间补充。

李追远起身走过来,从盒子里抽出两张符纸放在掌心,随即掌心浮现出血雾,指尖在符纸上一点一划:

“嗖!嗖!”

两张符纸当即一左一右飞出,贴在了左右门框上。

李追远:“怎么样?”

阿璃点点头。

也就只有在女孩面前,李追远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童真一面。

接下来,李追远继续整理甄少安的遗卷,阿璃先出去了一趟,然后很快回来,站画桌前开始画画。

两个人身处于同一间屋里,各自安静投入地做着自己的事,彼此能感受到对方存在。

甄少安的东西整理拓印好后,李追远没急着去学,而是拿出《追远密卷》开始记录。

写完这一浪的经过后,李追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继续写起了《走江行为准则》。

前期,江水只是试探以及能弄死就弄死的态度,现在,当自己一浪又一浪地踏过后,江水开始正视自己的价值。

这也是李追远对谭文彬说“目前没有万一”的原因,江水,希望渐渐成长起来的自己,去做那以毒攻毒的事,那就不太可能再设计什么“突然袭击”,因为这很不划算。

因此,既然现如今走江已经步入了历史新阶段,那就必须得提前调整好应对方针,以做好迎接新阶段新挑战的准备。

写好这些后,李追远放下笔,抬头看了看挂钟上的时间,一般这时候,阿璃就会回房去休息了。

他其实还有关于团队阵法,也就是“红线”的推演,只是今晚太晚了,他不敢轻易做尝试。

阿璃放下画笔,走出了房间。

李追远伸了个懒腰,从登山包里将无字书拿出来,然后去床底下,把那本用封禁符包成一个球的《邪书》取出。

都是书,一个纯白无瑕,一个通体邪气,应该会有共同语言。

只是,当李追远正准备随手布一个隔绝阵法时,阿璃又回来了。

女孩手里还端着一个大海碗。

李追远朝碗里一看,就愣住了。

因为碗里是红糖卧鸡蛋。

好多的糖,好多的蛋。

李追远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向阿璃展示自己会飞符时,女孩真正留意的,是自己右手掌心溢出的血雾。

只是,阿璃怎么知道红糖卧鸡蛋补血这种事的?

以柳奶奶的条件,家里想用点补品,根本不会出现这种土味方法。

事实是,阿璃原本是不知道的,但翠翠经常会过来找阿璃玩,每次来,她都和阿璃讲很多的话。

翠翠因为命格原因,初潮来得比较早,她就说自己来初潮后,妈妈就给她做了红糖卧鸡蛋,能补血气。

虽然阿璃对翠翠的絮絮叨叨从不会做一个字的回应,但翠翠说的话,女孩是听进去了的。

“阿璃……”

李追远之前已经被润生用红糖卧鸡蛋快弄出心理阴影了,没想到回到家的第一顿夜宵,还是这个。

但看着女孩的目光,少年没办法,只能坐下来,就着糖水,把鸡蛋一个一个地都吃掉。

阿璃真的加了太多的红糖,先前下去时估计就去厨房里熬着了,这甜味浓郁得,健力宝与之比起来都称得上口味寡淡。

见少年吃完了,女孩咬着唇,笑了。

只是一眼,李追远就觉得,刚刚红糖水的甜度,一下子就被盖了下去。

等阿璃端着空碗离开后,李追远坐在书桌前,默默做着消化。

过了好一会儿,才布置了个隔绝阵法,再着手将《邪书》上的封印纸撕开,让《邪书》得以重新显露。

依旧是明显的烧焦痕迹,甚至连弥散出的焦糊味儿也依旧是那么清晰。

这似乎是在向自己表明,它已经无法继续经得起折腾,是真的没有了。

“既然你已经废了,那我就满足你。”

李追远打开了无字书,拨弄纸页的声音,如管弦乐律,很是悦耳。

而《邪书》在此时忽然颤抖起来,不仅无风自翻,而且原本已经被烧黑的页面,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回原状。

李追远知道它之前一直在装,但真没料到,它能装得这般厉害。

只是一会儿工夫,《邪书》直接完好如初,丝毫看不见有被损毁过的痕迹。

要知道,自己可是用它连续试探天机引起数次自焚的,它到底是“伤势不重”还是就算隔着封印符纸依旧有办法汲取到力量来进行自我修复?

自己明明已经做到如此小心防范了,可它,依旧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也就是自己从一开始,就笃定绝不与其做任何交易,这才没能让它钻到空子。

果然,任何比较聪明的游戏,谁先觉得自己聪明,谁就输了。

《邪书》页面上,浮现出一行娟秀小字:

“恭喜您再次踏浪成功,奴在家中床下,日夜为您祈福。”

随即,书页翻动,后面纸张里,是密密麻麻的以红色字体写出来的佛经道经,还有连李追远暂时都看不出来的经文种类,但应该都是祈福用的。

而且,故意用红体字,是为了营造出是血书的感觉,更有诚意。

但,当它当着自己的面恢复如初时,它在李追远这里,就已经有了取毁之道。

它很清楚这一点,但它顾不得了。

因为,它害怕了。

李追远低头看着手中的无字书,只是一个照面,就把那位吓成这样,难道,这才是你的真正用法?

李追远将《邪书》放在无字书上,二者刚一接触,《邪书》就开始剧烈颤抖起来,而无字书洁白的书页上,也荡漾起阵阵波纹。

这一幕,像是将墨汁倒入一盆清水中。

但看样子,不会是墨汁将清水搅浑,更像是清水会将墨汁净化。

当《邪书》开始消融时,上面不断浮现出字:

“求求您,不要这样,我愿意为您付出所有!”

“我将对您唯命是从,您所疑之一切,我都能为您解惑!”

当《邪书》消融到一半时:

“您就是我的主人,我是您最虔诚的仆人!”

“能跟随您,是天道意志,是命中的宿命!”

忽然间,《邪书》身上溢散出大量黑气,想要冲出。

李追远右掌摊开,铜钱剑入手,对着它直接抽了上去。

“啪!”

赵无恙的铜钱剑,至阳至刚,专克邪物。

冥冥之中,似是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邪书》上浮现出一行大大的狰狞字体:

“你就是个恶魔,你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没人晓得《邪书》为了不被察觉、润物细无声地侵袭少年情绪付出了多少努力,但事实是,它的所有努力最后都变得润物细无声。

“噗通……”

如同石子落入湖中。

《邪书》彻底消失不见。

“哗啦啦……”

无字书开始快速翻页,最终停在了一页上。

这一页,先是浮现出一条条黑漆漆的黑色粗壮竖线,像是牢房里的栅栏。

紧接着,画中又浮现一个蓬头垢面双目泛红的老者,双手抓着栏杆,对着书外的李追远做嘶吼咆哮状。

画面虽是定格的,却能够脑补出动态。

李追远将无字书闭合起来,端在面前。

现在,少年对那位读书人,感到有些可怜,因为对方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对这本书进行钻研,渴望勘破其中秘密。

“它根本就不是一本书,它是……一座牢。”:sj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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