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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1 / 1)

捞尸人_纯洁滴小龙_来奇网电子书

赵阳林面露惊愕,双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秦……柳……龙王家。”

在场的伙伴们都清楚,当小远哥自报家门后,意味着眼前这位赵家二爷,就没了活下来的可能。

少年将伞柄下压,遮住面庞。

“轰隆隆!”

伴随着天空一声雷鸣再起,所有人,都动了。

谭文彬双臂平举,脖子一侧,眼耳口鼻对赵阳林成慑。

润生一个前冲,手中黄河铲力劈而下,不怕赵阳林躲,就怕他不躲。

五感受到严重侵袭的赵阳林察觉到可怕危机,下意识地进行闪身躲避。

林书友提前卡在了对方要躲避的位置上,双锏猛砸而下。

第一锏砸碎了赵阳林身前水雾,第二锏砸凹了其胸膛。

重创倒退之际,赵阳林被砸出的鲜血开始旋转。

赵毅自侧面出现,举起手,赵氏本诀催发,一掌拍下,打断自己二伯这最后逃命机会。

梁艳梁丽接力,软剑刺入赵阳林胸膛、疯狂搅动,匕首割下其头颅。

“噗通……”

无头的尸体落地。

这对父子,可以相约去地府碰头。

“唉……”

赵毅叹了口气,不是对自己这有着血缘关系的二伯,而是对梁艳梁丽。

姓李的那帮人动手节奏拿捏得几乎无缝,而梁艳梁丽则上来晚了一步,若非自己出手干预,自己这二伯说不定还能再扑腾几下。

可问题又不出在姐妹俩身上,这是双方头儿之间的差距。

赵毅提起自己二伯的脑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发现尸身上散发出一股特殊的香味。

很淡,淡到微不可闻,却又实实在在存在。

这感觉,似曾相识,赵毅下意识地嗅了嗅自己身上,好像自己身上也曾有过。

赵毅:“你们闻到什么味儿了没?”

其余人都仔细闻了一下,谭文彬甚至还用了自己的“牛鼻子”,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李追远走到赵旭尸体面前,摊开手。

下一刻,一朵细小的紫色晶莹花朵自赵旭尸身上缓缓绽放。

当然,这需要走阴状态下才能看到,因此,在场所有人,除了润生,都看到了。

赵毅恍然,原来不是什么味道。

这是彼岸花,上面有黄泉气息。

他们这帮人,曾在丰都大雾里泡过,赵毅的生死门缝记录下了这一痕迹。

赵旭身上的彼岸花绽放又快速收缩,里面像是将什么东西进行了包裹,而后一同消散。

李追远又走到赵阳林尸体前,做出一样的动作。

彼岸花开,再将灵魂捆扎,最后消散,魂归地府。

酆都大帝曾下过法旨,对九江赵阖族候封。

这等于是在每个赵家人身上都留下了印记,世上亡魂无数,只有很小的比例能入地府,赵家则人人手握着一张通往地府的船票。

赵毅把赵阳林脑袋举到面前,说道:

“二伯,你看侄儿对你多好,其他人我都没去告诉他们,就先偷偷送二伯你进地府选官了。”

见识到酆都大帝对手下是何等方式后,就清楚,在阴司做鬼官……实则是一种望不到头的酷刑折磨。

谭文彬:“我以前看《封神榜》时,还纳闷为什么反派死了后还能封神,这不是在奖励他们么?现在,我明白了。”

林书友:“明白这不是奖励……”

谭文彬:“明白这不是反派……”

赵毅:“都不用看神话故事,问白鹤童子就清楚了,问问祂以前当鬼王和后来当官将首阴神,哪个更快活。”

林书友的眼皮颤了颤,开口道:“童子说,现在当南通捞尸李最快活。”

谭文彬:“外队,你家俩人已经下去报道了,等这次事结束后,你赵家人在阴司岂不直接成了气候?”

林书友:“说不定百年后的民间故事里,鬼差鬼将这些,很多都姓赵了。”

赵毅:“听起来,有点威风啊。”

谭文彬:“你就不怕你自己百年后,下去和家人重聚?”

“怕什么怕。”赵毅抬起下颚,指了指李追远,“咱地府有人。”

梁艳和梁丽包揽了割脸皮的工作。

在她们的巧手下,两张脸皮被很完美地剥离。

有这个作原材料,用以伪装,效果会非常之好,尤其赵毅本就是赵家人。

现在有两张,一个爸爸一个儿子。

赵毅捏着两张脸皮,左手赵阳林右手赵旭,对李追远问道:

“小远哥,你选哪个?”

问的同时,赵旭的那张面皮,还特意抖了抖。

李追远:“你选赵旭吧。”

赵毅:“嗯?”

李追远:“赵阳林的面皮,给彬彬哥。”

赵毅:“我和壮壮一起进去,姓李的你不去了?”

李追远:“去。”

赵毅:“赵阳林体格高大,赵旭瘦小些,姓李的,你就模仿赵旭吧,我在里面给你做个傀儡支架,你操控着就行,以你的傀儡术水平,很难被发现破绽的。”

李追远:“这太累。”

赵毅:“那……”

李追远:“让彬彬哥伪装成赵阳林,我跟着彬彬哥进赵宅,反正赵阳林在外头养了很多外室,以前又不是没把外头的私生子带进家里过。”

赵毅:“不是,这你都知道?”

李追远:“知道。”

赵毅:“可是年轻一辈自由散漫些,接触的也是家里年轻人,但赵阳林算家里中老辈人物了,接触的也是家里老狐狸,我怕壮壮搞不定。”

李追远:“现在,我可能比你,更懂你这位二伯。”

赵毅闻言,马上意识到什么,转身就去查看那两具尸体。

两具尸体这会儿已经开始快速腐烂,用不了多久就会化为脓水,这显然不正常。

“姓李的,你刚刚对他们俩都用了黑皮书秘术?”

“嗯,读取了他们的记忆。”

“呵,可以可以。”

赵毅耸了耸肩,自己机缘巧合下用一次为了解除那副作用都差点丢了半条命,结果姓李的拿这秘术用来看死人八卦。

谭文彬:“现在,我们去哪里?”

赵毅:“走,先带你们吃早饭。”

天还没亮,这家店就已开门营业。

体态丰腴的老板娘正在切卤味,嘴里叼着一根烟的光头老板则赤膊着上身,正在将桌椅外摆。

当赵毅出现时,老板马上吐掉嘴里的烟,老板娘丢掉手中的刀,二人面向赵毅,很是恭敬道:

“少爷。”

赵毅摆了摆手,说道:“有个活儿要做,顺便,带我几个外地来的朋友,喝个早酒。”

老板马上弯腰,准备将刚搬出来的桌椅再搬回去。

赵毅:“别介,不用特意只招待我们,没点烟火气拿什么下酒?”

“是,少爷,您与几位贵客先坐着,我这就给您准备。”

梁艳将装有两张人脸的黑色包裹,递给了老板娘。

老板娘应了一声,拿着包裹进了后厨。

赵毅招呼着大家坐下,并对李追远道;“淋了雨,松过筋骨,喝点小酒,也能解解乏。”

李追远:“你们喝。”

赵毅后仰着身子,对一个人在忙碌的老板喊道:

“有奶么?豆奶牛奶酸奶都可以。”

老板有些尴尬地摇摇头,然后指向那边还没开门的商店,意思是他能撬锁进去取。

“汽水有没有?”

“有的,少爷。”

“那就汽水吧。”

赵毅指尖一弹,亲自开了盖,再插入吸管后推到李追远面前。

“俩人算苦命鸳鸯,私奔出来被家里人追杀,我让老田头去交涉,给人保了下来。祖传手艺,泥人儿张,捏出来的东西惟妙惟肖,不过早就不接外活儿了,只给我一个人做私活儿。”

林书友:“都什么年代了,还棒打鸳鸯?”

赵毅:“就是。”

林书友:“老板娘是泥人张?”

赵毅:“都是。”

林书友:“一个姓?”

赵毅:“嗯。”

林书友:“堂兄妹。”

赵毅:“多了个字。”

林书友嘴巴张着,良久才回了句:“有点理解为什么家里要追杀了。”

谭文彬起身给众人分了筷子,笑道:“到底是赵少爷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今晚都是重剧。”

很快,菜肴一份接着一份被端上来,基本下面都架着一个酒精炉。

赵毅:“来,尝尝,虽然二人不是本地的,但手艺可是没得说。”

大家开始夹菜,偶尔再抿口酒。

越喝,天越亮。

古代凡是漕运发达之地,都会有早酒文化保留,辛苦一夜的漕工从码头上下来,吃点喝点犒劳一下自己,回去就一闷睡。

老板娘提着一个袋子走了出来:“少爷,做好了。”

赵毅:“辛苦。”

老板娘忙摆手道:“当不得,当不得。”

吃了饭,提着做好的面皮,众人先回到原本的住处。

林书友和润生睡觉去了,梁家姐妹也回了自己房间。

赵毅与谭文彬则聚集在李追远的房间里。

两张面皮,分别被摊放在两个装满水的面盆里。

“壮壮,来,衣服脱了,把脸贴上去。”

谭文彬照做了,当他的脸抵在面皮上时,不仅他的脸在蠕动,盆里的水也被抽取而出,沿着脖子向下流淌。

等动静结束后,谭文彬抬起头,不仅面容变成赵阳林的模样,连体形都发生了变化,看起来与夜里刚死的赵阳林,几乎没什么区别。

所谓的泥人,可不是捏泥人玩偶,而是把活人当泥人捏。

这等手艺,真是相当精巧了。

赵毅也把自己的脸埋下去,等再抬头时,变成了赵旭。

赵少爷也不扭捏,马上显露出儿子见到爹时的那股子敬畏与讨好:

“父亲。”

谭文彬也进入到自己的角色,微微颔首,不咸不淡地应了句:

“嗯。”

赵毅:“不错,有那个味儿了。”

这个表演水平已经够了,再加上有姓李的在谭文彬身边,赵毅相信壮壮不会出问题。

赵毅看向李追远:“那接下来,就去我家了?”

李追远:“先去一趟那里吧。”

一座民房,从外头看起来,和村子里其它房子没什么区别。

赵毅、谭文彬和李追远走过来时,老式的铁门被从里面打开,里面站着一个老人:

“爷,少爷。”

老人的目光,落在了李追远身上,虽不知这孩子是哪里来的,但他并不敢发问。

还有一个不敢问的是,昨儿个一同带出去的四个家丁,也没跟着一起回来。

李追远拉着谭文彬的手走在前面,进屋后,通过向下的楼梯来到地下室。

打开门,空气流通,里面的蜡烛自动点燃。

地下室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得多,甚至可以说上面的民房建筑本就是为了这间地下室,当添头给立起来的。

地下室墙壁上全是各种画卷,画得很写生,基本都是赵阳林和各种女的,赵阳林生龙活虎,而与他同画的女的,则充斥着违和感。

如果是普通的春宫图,或者自己画自己以做纪念那也就罢了,偏偏这里头的女角色,可都不是活人。

有些身上缠着铁链,有些额头上还贴着符,更有甚者,胸口还插着桃木剑。

更有几幅画里,居然是父子同框出镜。

墙壁上的这些只是展览,地下室里,堆积着各种样式的棺材,最中央区域,则是一张巨大的床。

棺材内并不是空的,里头陈列着形体各异的女尸,明明已经死过一次了,死后还要再被“弄醒”,再承受一次折磨。

“彬彬哥。”

“嗯。”

谭文彬走上前,给棺材内的每一具尸体都贴上符纸,伴随着符纸燃烧,这些尸体也渐渐开始龟裂,最后化作粉末。

她们的怨念还停留在这里,饱受着最后一幕的煎熬,现在,是在给她们解脱。

赵毅舔了舔嘴唇,他知道姓李的特意来这里,不是为了专程做这个的。

“小远哥,我点灯走江之前那个样子,你也知道,我和我爸妈都不熟,就别提赵家其他人了。

之所以知道我这个堂弟的癖好,还是我逐渐恢复正常后,在赵家有了耳目,由他们告诉我的。

而且,起初我得到的讯息是,赵旭只是猥亵尸体。但我也没料到,我那二伯和堂弟,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们会把活人特意变成死人,也是我前阵子去听取最新汇报时,才知道的消息。”

“啪。”

赵毅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继续道:

“就这么说吧,要是我能早知道这么真切,就算走江没结束,我也会下套给这对父子送走的。

走江时,不得家里帮持,与家里划清界限,是怕自己的走江因果反噬到家族。

但你去家里杀人,不在此列。

小远哥,你得信我,我赵毅谈不上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那么下作,什么都能忍得了,什么都能看得下去。”

李追远:“我不是来听你解释这个的。”

赵毅:“你是想要警告我?不,是想要提醒我?”

李追远点了点头:“你的族谱上,被你做了很多圈圈画画,我知道你的意图是给赵家刮骨疗毒,你想等着以后由你来重振赵家。

但这次的性质,你也看见了,我们不是抽空来你家里旅游的,这已经是一浪了。

诚然,我知道,你赵家里肯定有很多无辜且干净的,而且,我也认为,这个比例应该是占大多数。

但当雪崩开始时,可能就无从分辨了。”

“好了,姓李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明白不明白,我都要把话事先说清楚,如若这次是你赵家浩劫,当它上下整体倾覆时,我只会在旁边看着。

我对谁无辜谁正直谁善良,不感兴趣,别指望我会去救你赵家人。”

“这是当然。”

谭文彬:“小远哥,都处理好了。”

李追远:“走,去赵家吧。”

三人离开地下室,走到上面。

老头见他们出来了,就殷勤地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赵毅,谄媚道:

“少爷,这都是最近新物色好的,您挑挑。”

赵毅笑了。

老人也笑了。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

老人的脖子,被赵毅掐断,丢到了地上。

做完这些,赵毅正准备走时,吸了吸鼻子,那股彼岸花的味道又闻到了。

这意味着,这老头姓赵,但应该是很旁系的了。

坐进车里后,赵毅开口道:“我发现阴司真是个好地方,有些赵家人只能杀他们一次,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李追远没有接话,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而且赵毅也听懂了。

明面上的意思是,少年不会对赵家人施以援手,隐藏的另外一层意思是:

你赵毅,也早点和这赵家切割吧。

赵家有新旧两座老宅,旧的那座在山里,新的这座在城里。

绝大部分赵家核心成员,住在城里的这座老宅。

“赵公馆。”

大门边的墙壁上,还贴着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入口处还有旋转栏杆,俨然小景点。

好在,是免费的,不收门票。

这也避免了赵毅回家得要买票的尴尬。

里面的游客寥寥,建筑和花圃景致倒是不错。

行至台阶,进入前厅时,赵毅手掌轻轻挥了挥,其与李追远、谭文彬就一同来到一处新的区域。

刹那间,视线横挪,景物转换。

古建筑风格,亭台楼榭,这才是真正的古代贵奢之宅。

门口站着两个家丁,对赵毅等人行礼:

“二爷,旭少爷。”

宅门开启。

谭文彬伸手牵着李追远,向里走去。

赵毅有些畏缩地跟在后面,面上带着羞愧不甘愤愤之色。

门口的家丁对视一眼,彼此目光交汇。

这种宅邸家的戏码,最是有趣,自然也是下人们嘴里的谈资。

比如二爷又带着外室生的孩子回家了,正室生的赵旭少爷,还得走在外室生的后头。

赵毅怒瞪了他们一眼,他们当即挺直后背。

宅子里一片喜庆布置,因为后天就是家主的七十寿辰。

届时虽然家里核心子弟会去山里老宅庆祝,但新宅这里的张罗,也必不可少,毕竟宾客们都会被安排到这里。

越是往里走,遇到的人就越多。

不过,基本都是主动来向谭文彬行礼的,谭文彬只需简单点头回应,赵旭则在后头出来各个问好搭话,顺带把这些人的身份说出来。

没人询问李追远是谁,因为谁都“知道”李追远是谁。

不过,赵阳林虽然几次三番带外室孩子进来,倒不是缺心眼儿,而是为了自污,故意这般作践自己名声,好不让三房将自己视为眼中钉。

家族权力的斗争,其实早就开始。

而三房,因为生下了赵毅这一个独苗,直接立于不败之地。

前院遇到的都是些不重要的小角色,等进入后院时,真正的家里人,才出现了。

是一个妇人,站在圆弧门里,像是听到下面人传话,刚匆匆赶来。

妇人的目光先落在赵阳林身上,然后看向被牵着手的李追远。

“天杀的,我这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了我,要你这般作践我啊你!”

妇人跺脚,哭出声,愤怒与委屈。

她叫崔心月,是赵阳林的妻子,二人是联姻关系,只是崔家在江湖上的地位比赵家差很多。

李追远与谭文彬红线相连,谭文彬该做什么反应,李追远都会告知。

这时,谭文彬面色一沉,冷哼了一声,对妻子的大惊小怪很是不满。

崔心月扑上前,抓住谭文彬的手腕,悲愤道:

“你在外面怎么弄我都不管,你哪怕收进房里我也不管,可你别在外面生了再带回来,你数数看自我嫁进你赵家以来,你都牵回来多少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二房是专开善堂的呢!”

“不可理喻!”

谭文彬一把甩开崔心月,然后牵着李追远的手,继续向里走。

崔心月摔倒在地,手持丝帕,遮挡住自己的脸,双肩抽动哭泣。

“母亲,母亲,母亲……”

赵毅走上前,蹲下来想要抱住自己母亲安慰。

“滚!”

崔心月一把将赵毅推开,赵毅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亏你还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头帮你爹拉的那些皮条,你们父子俩,还真不害臊!”

骂完赵毅后,崔心月就跟着追了进去。

赵毅站起身,拍了拍手。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

赵毅回头,看见了大房的两个堂哥。

一个叫赵文,一个叫赵礼。

大家族里年轻一代的地位,也是靠上一代挣来的,除非你本人惊才艳艳,那样你可以给父母挣地位。

但很显然,比起早就开始主持家族事务的大房子弟而言,荒诞尽闹笑话的二房子弟,不在他们看得起的行列。

赵文:“旭啊,大家都是兄弟,你有什么好东西,也别忘了哥哥们啊。”

赵礼:“就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别只帮你爹,也顺带孝敬孝敬咱哥俩啊。”

俩人说着嘲讽之词,可实际上,这俩人人品倒没那么差,赵家大爷对孩子们的管教也很严格,俩人只是单纯看不惯二房这群废物,故而上来踩一脚发发恶气。

赵毅很是生气地瞪着他们,拳头攥紧。

赵文:“哈哈,生气了,气什么气啊,还真有脸皮呐?”

赵礼:“就是,没脸没皮的家伙,别挡道。”

赵礼故意走过去,用肩膀将赵毅再次撞倒。

赵毅坐在地上,低着头,生着闷气,却又不敢真和这两个堂哥拼命。

赵文赵礼相视一笑,并肩走开了。

“唉……”

赵毅心里舒了口气。

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病怏怏的只能躺在床上,也没什么不好的,要真是健健康康的,天天和这帮家伙一起长大,那才是折磨。

重新站起身,在假山下沿接了点水洗手。

其目光,瞥向了西院,三房的院子就在那里。

这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怎么能不去见见自己母亲呢。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的母亲现在应该在庵堂礼佛。

一直以来,自己的母亲陈翠儿都是以清新淡雅示人,自嫁入赵家以来,不争不抢,不妒不忌,尊老爱幼,体爱下人,可以说,是相当完美的一个少奶奶形象。

但赵毅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装的。

他从未忘记,当初她和父亲站在床边,看向自己的那憎恶眼神。

一个顶着天才之名实则废瘫的孩子,大家都以为要死了,活不长,可他还是不死。

并且,因为他,导致自己迟迟无法再怀孕生出下一个孩子。

赵家好歹是江湖上的玄门大家,家里各种秘方手段多不胜数,孕子术更是必备,可万事俱备却一直只欠东风,那东风,全被像一滩烂泥的长子挡住了。

有件事,赵毅连老田头都没告诉,毕竟老田头是赵家家生子,对赵家有感情且忠诚,那就是有一天晚上,自己这个一向吃斋礼佛的母亲,曾一个人来到自己房间,对自己伸出手,想要掐死自己。

后来,她收手了,收手原因不是因为她心底母爱迸发纠正了其行为,而是她终于意识到,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掐死自己儿子会留下太多痕迹,实在是太蠢。

好歹,当时赵毅虽然被公认活不久,可长老们,依旧抱有期待,反正生都生下来了,就让他继续活着呗,万一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谭文彬牵着李追远的手,来到了二房院子里。

一进来,谭文彬就支走了所有下人。

他松开李追远的手,自己坐在了厅屋里的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李追远则有些茫然无措且谨小慎微地,走到角落处的一张椅子前,站着。

崔心月提着裙子,风风火火地跟了进来,委屈的哭喊声一路跟随,从外头一直到院子,等进了厅屋,也依旧没有停歇,反而在见到正主后,彻底宣泄而出。

只见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砖,哀嚎道:

“哎哟,我不活了,我真的不活了,没活路了啊,我没脸继续活下去了啊!”

李追远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往角落里又缩了缩。

可心里,却泛起了疑惑。

正坐在那里喝茶的谭文彬,杯子里的水也是微微一晃。

这怎么和小远哥刚刚告诉自己的走向,不一样?

“你说话,你快说话啊,你说啊,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能怎么办,我命为什么这么苦,偏偏当初瞎了眼,答应嫁入你赵家配给了你!”

崔心月是爬到谭文彬身前的,抱着谭文彬的腿,一边捶打一边哭泣。

这声音,即使隔着远的李追远也觉得刺耳,更别提现在与她正近距离接触着的谭文彬了。

可问题是,按照李追远从赵阳林那里读取出来的记忆。

这对夫妻只是共同给外面演戏作低自己身份,实际上,赵阳林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扶持崔家成为自己的外援,崔心月也是有心机的,晓得配合自己丈夫同时给自己娘家谋取利益。

因此,按理说,这会儿没外人了,照以往节奏,都该迅速安静下来,甚至彼此默契调笑一番。

以往每次赵阳林从外头领进来孩子,崔心月都会表演一番,然后夫妻俩立刻和好如初,这带进来的孩子就丢给下人去带,表面上奉她为嫡母即可。

李追远都早早选好自己位置站着了,可崔心月,却没走台本。

她还在哭,还在闹,还在折腾。

这架势,像是在求坐在上面的“赵阳林”给她一脚以及一记重喝!

“彬彬哥,继续喝水。”

谭文彬继续喝茶。

崔心月则继续抱着他的腿摇晃哭喊,过了会儿,见不起作用,她开始拿指甲往谭文彬身上去抓挠。

“该死的,你让我没脸见人,那我就抓花你的脸,让你也没脸出去见人!”

“彬彬哥,踹她,再骂她。”

谭文彬早就忍不住了,不仅是被她这独特的哭嚎嗓音搅弄得头疼,更是怕对方抓挠坏了自己脸上的人皮。

“砰!”

一脚踹出。

崔心月重重落地。

谭文彬:“贱人,给我滚!”

崔心月不敢置信地看着谭文彬,这一眼里,有夫妻感情的不舍,有对当下境遇的不敢置信,有对未来生活的迷惘与惶恐。

角落里站着的李追远,面上挂着惶恐不安的神色,却一直在注视着她。

她太会演了,也演得太好了。

但她演的,是外人眼里的崔心月。

先前的一切,都是她在求自己这场表演的谢幕。

“赵阳林,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不得好死”

崔心月站起身,发出一声长泣,然后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那一颤一颤的背影,深刻诠释着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

李追远收回视线,这种谢幕方式,也是在故意搞冷战,希望接下来一阵子双方不要见面。

谭文彬将茶杯放回茶几,心声通过红线传递到李追远这里:

“小远哥,她这是怎么了?”

这人设,明显和预想中的不符,缺失了深度。

李追远不认为自己会拿错剧本,因为他可是从赵阳林尸体上残留灵念里汲取出来的记忆。

因此,有问题的,是崔心月的剧本,她演技很好,可本子,只流于表面。

“彬彬哥,这位二房夫人,和我们一样,也是假的。”

“小远哥,这赵家还有一个潜入者?”

“可能,不止一个。”

赵毅在庵堂外,等待通报,不一会儿,就有一侍女过来:

“旭少爷,夫人愿意见你,您请。”

赵毅从不担心自己会得不到召见,因为她母亲的形象就是如此,家里哪一房的谁有心事有郁结,都可以去找她倾诉。

她会以佛法道理对你进行开解,让你得到内心平静。

这些对话,都可以记录下来,当填充佛门经典的小故事了。

因为,问的人本就是设计好问题来的,生怕陈翠儿解得困难解得不方便。

这就是三房在赵家,超然地位的具体表现。

凉亭里,陈翠儿右手持佛珠,面前摆放着一卷佛经。

自己母亲这模样是小家碧玉的那种,配合当下的环境与氛围,还真有种青灯礼佛的质感。

只是,赵毅内心追随的是先祖赵无恙的足迹。

在他看来,在曾出过龙王的赵家里,出现一个礼佛的,本就是一件很荒诞的事。

自家曾有真龙不去学习瞻仰,反倒去追寻什么空门?

不过,赵毅毕竟不是家主,这赵家的门风,也早就吹歪了。

走到亭前,赵毅行礼:

“三婶婶。”

“旭哥儿,来,坐。”

赵毅坐了下来,开始倾诉。

主题很简单,无非是性格古怪的爸、脾气暴躁的妈,还有一个夹在中间两头受气的自己。

陈翠儿以佛理开解。

说了一通很有道理,实则也就仅仅只有道理的废话。

赵毅表露出明悟豁然的神色,赶忙起身感谢。

陈翠儿面露微笑,一副超然物外之感。

唉,自己这个母亲,还是没变,依旧那么爱装模作样。

可惜,这点花架子,全都是被捧起来的。

都说三房生了好儿子,这话反过来理解就是,三房除了生了个代表家族走江的好儿子外,啥也不是。

赵毅告辞离开。

刚走出凉亭,陈翠儿就敲起了木鱼,念起了佛经。

“哆……哆……哆……”

赵毅眼角余光,看见石板两侧鱼塘里的鱼儿,都浮出了水面,跟着木鱼声轻轻摇晃,像是在领悟佛理。

就算不看这些金鱼,光是听这木鱼声,自己胸口的生死门缝就起了警示!

这是佛法,不,是佛韵!

只有佛法造诣极为高深者,才能散发出佛韵,引人参拜,使兽聆听。

赵毅神情不变,步频不变,可心里,却生起了滔天巨浪!

他才不信自己的母亲陈翠儿真礼佛礼进去了,还礼得那么高深,她那样肤浅的一个人能入空门深造,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而这,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

凉亭里的这位,不是自己的母亲!

赵毅准备离开这里,去与李追远汇合。

姓李的,事情不对劲了啊!

从湖心亭去二房院子的路上,会经过一处僻静院落。

如今这里没人居住,因为曾经的主人在走江。

这个院落里,承载着赵毅与老田的回忆。

在那最艰难的日子里,是老田悉心陪伴,阖府上下,只有老田把自己当作一个正在受苦受罪的孩子,其余人,都是在等待这所谓的天才,什么时候暴毙于生死门缝的影响。

因此,在经过这里时,赵毅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他看见这屋子里,站着一道身影。

赵毅停下脚步,装作参观回忆的样子,走了进去。

窗户是半敞着的,下面支了个架子,之所以在外头时看不大清楚,是因为自己曾在这院子里练习过阵法,虽然都是布置了就拆来回玩儿,却也留下了很多阵法残留,导致这儿会天然压制人的感知。

屋里的人应该也察觉到自己来了。

这是自己的父亲,赵河铭。

赵毅:“三叔。”

赵河铭似是才发现赵毅,有些惊讶,随即笑道:“哦,是阿旭啊,你怎的来到这里?”

赵毅的父亲,向来喜欢展现儒雅,皮囊卖相也极好。

赵毅:“我是去寻三婶婶解惑,回去时经过这里,想着毅哥儿走江许久未回了,这才进来看看,睹物思人。”

赵河铭点点头:“我也是,都说江上风浪大,危险不易。家里人都在传他又在江上扬了什么名,可我这做父亲的,只关心他是否周全安好。”

赵毅:“以毅哥儿的本事,定然是没问题的,日后,我赵家,又能再出一位龙王了!”

赵河铭:“我只希望他能好好地从江上下来,这就足矣。”

说着,赵河铭就坐上了房间里最大最古朴的那张床,双手贴在被褥上,轻轻抚摸着,仿佛在感受着自己儿子的气息。

可是,他坐错了床。

赵毅的那张床,是角落里的那张小的,是佣人的陪床,也是老田的床。

小时候都是老田抱着自己,躺在那张小床上进行哄睡。

等自己稍大后,就对那张小床情有独钟,一个人睡也睡小床,大床打发老田去睡。

赵河铭,不应该认错,因为他们夫妻俩以前来到这里以冰冷的目光看向自己时,自己就在小床上。

后来确定自己不断突破极限,在生死门缝下不断活下来,家族正式将自己确认为这一代天才后,夫妻俩来这院里看自己,见自己躺在小床上,老田躺在大床上,睡着午觉。

赵河铭以此斥责老田目无尊上,不知规矩,想要责罚老田,被自己生气地顶了回去,更是毫不客气地指着他们俩鼻子说:

要想让我继续当你们儿子,以后就别进这个院子,信不信我自己给自己过继去其他房!

赵毅:“三叔,我先走了。”

赵河铭:“嗯。”

他还在继续回味、惆怅着,沉浸在这浓郁的父爱忧思之中。

赵毅转身离开。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道:

“呵呵,姓李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爸妈好像都没了唉。”请:m.llsk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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