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吗？”
意识到不对，宛玲珑再次触动了桌上的铃铛，“传音给巡查，马上把尹程带到凌云峰，就说我要亲自问话。”
尹程防范他爹呢。
这世上有几个儿女能防范自己的亲爹？
除非这人有问题。
还有顾师妹当年记账，针对的难道只是尹程吗？
她分明在剥尹师叔的脸。
尹程只是那个明面上的人，她真正的目的是反出天祥峰，脱离那位尹师叔的控制。
宛玲珑转了几圈，她见过尹师叔什么都往顾师妹手上塞的样子，那时候他从里到外都透着亲和、宠爱，好像恨不得把世上的所有好东西，都捧到顾师妹面前。
这样的场面她见了几次？
三次还是四次？
她是如此，那别人呢？
凤澜师叔和乔雁为什么那么放心的离开，不就是因为她们也相信了尹师叔？
她们相信他会好好对待成姝。
宛玲珑闭了闭眼，虽然后来，师父和她都发现了一些不对，可因为此前种种，到底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如果没有那份账单，哪怕凤澜师叔回来，想要强力的把顾师妹要走，付出的东西恐怕也会让她伤筋动骨。
真是好算计啊！
当了掌门弟子，虽然从小就见识过很多算计，没想到尹师叔又给她开了一个眼。
宛玲珑揉了揉眉心，想着一会尹程来了，怎么问他。
可是还没等她想好，桌上的铃铛突的响了一下，紧跟着一道声音传来，“尹程自尽了。”
什么？
宛玲珑一下子跳了起来，直冲天祥峰。
一早，顾成姝和老于叔还没开始他们的早饭时间，江畔就敲响了阵门。
“江师兄？有事？”
“天祥峰出事了。”
天祥峰？
顾成姝不解，“出事就出事呗！”不用特意过来告诉她的。
“尹程昨夜自尽了。”
顾成姝：“……”她呆了好吗？
尹程是能自尽的人吗？
他是这样的人吗？
不可能。
“什么时候的事？”
于三重想到什么，问这话的时候一脸凝重。
“据巡查说，他在小河谷外徘回许久，然后被宛师姐知道了，宛师姐令他们把尹程送回天祥峰让尹正海看好他，结果，尹正海才骂完没多久，回到房间他就自尽了。”
“这样说……，跟我们也没有关系。”
于三重松了一口气，“多谢师兄一早告知。”
江畔点点头，“但是我觉得尹正海最终还会把尹程的死推到小河谷。”
他的丹田修复了。
能修复完全是沾了顾师妹的光。
虽然那颗龙泪并不是师妹送回的，可是她送给了师父，师父没有则罢了，有了肯定会送给他的。
在人生低谷徘回许久的江畔，识得人情冷暖，现在即担师父的情，也担师妹的情，“师妹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好！”
顾成姝的眸光有些复杂，“多谢师兄提醒，我记着了。”
“乔师姐现去了凌云峰，有什么事，我们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江畔拱个手正要再说什么，一道传音符直直的飞到了顾成姝的面前。
“我是尹正海，尹程昨夜自尽了。”
尹正海的声音似乎又疲惫又痛苦，“成姝，你能跟我说一下，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他怎么会……怎么就会走了绝路？”
果然……
问来了。
顾成姝一指点出，传音符无风燃尽。
新的一天开始了，肖御盟主向三十三界广发英雄贴的事，在凌云宗内迅速压住了尹程自尽的消息。
只有尹正海还在等着顾成姝给他回信。
当然，不回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也不需要她回，他只需要让世人知道，他儿子因为顾成姝而死。
以为救他死了的顾文成，其实是假死。
人家父女都好好的，只有他……，死了唯一的儿子。
如果这样，顾文成还能找他算账，那……没说的，只能放手一搏。
但现在不行！
尹正海知道，六月十五截魔台的大胜，凌云宗的奖励不会少。
听说神意门都得了三百个精纯灵气团，凌云宗有凤澜和顾成姝，她们两个都立有大功，又如何能少？
身为宗门长老，哪怕是边缘长老，只要宗门有三百个精纯灵气团，就不能少了他一个。
有了那么一个大月诡的精纯灵气团，他就可以把修为再往上提一提了。
尹正海不相信自己不行。
既然老天给了他灵根，还给了他一点资质，没道理别的人都能一路往上，他却要在底层一直挣扎。
他靠自己爬了上来，先结丹后元婴，那么未来就一定能够化神。
别人能成仙，他也要成仙。
老天给别人多少，就得给他多少。
“玲珑，成姝到现在都没给我回信，想来是不想见到我，这样吧，我先回家族一段时间，你看能不能……”
尹正海又给宛玲珑传信，“能不能把宗门从总盟那里得到的精纯灵气团，也给我一个？放心，别人怎么换，我也怎么换，不会让你为难的。”
宛玲珑：“……”
她有点服他。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给他自己要好处。
连他儿子的死，以及她对成姝的态度，都算计在面。
这样的脑子，为什么就不能用在修炼或者对敌上呢？
宛玲珑哼一声。
她也根本没管这道传讯符，只问站在柱子阴影里的某个人，“尹程怎么样了？”
“服了尸木丹，还有两天就能醒。”
“那什么尸木丹……，他从哪里弄来的？”
“应该是混沌森林。”
“虎毒不食子，这父子两个……”
宛玲珑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那就再等两天吧！你看好尹正海。”
“是！”
影卫的身影一闪消失。
乔雁全程看着，对他们说的，似懂……又不太懂。
“那什么尸木丹，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如你所想。”
宛玲珑抓取桌上的茶，狠灌了两口，“不是一般的假死丹，是连我和尹正海这样的元婴都能骗过的高级假死丹。他现在的样子真的跟尸体，没什么区别了。”
“……他是想逃避别人的异样眼光？还是说……”
乔雁有些说不出来，“还是说我们那位尹师叔做了什么，让尹程以为他要杀他？”
“……尹正海很不对劲。”
宛玲珑道：“尹程也不对劲，他们父子两个可能都修习了采补大法。”
采补？
乔雁的面色一变，“你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
宛玲珑郁闷，“但是种种迹象表明，这父子两个能有今天，都用了特别方法。”
乔雁：“……”
她越想越气。
她和师父可是把师妹托在人家手上十年呢。
“王八蛋，既然尹程没死，我早许的那场切磋，就不能让尹正海逃了。”
她要去捶死他。
乔雁站起来就走，可是走到门口又停下了，“你不拦？”她问坐着没动的宛玲珑。
“干嘛拦？”
宛玲珑摊摊手，“我是没理由也没证据，要不然早就过去捶他了。”
“那好吧，我帮你的一块捶了。”
“嗯！”
宛玲珑点头，“捶的时候，用点他暂时发觉不了的暗劲。”她还给她支招，“等到我审过尹程，拿他的时候也能省点劲。”
“……听你的。”
师妹是把她当打手了。
哼哼！
乔雁在肚子里哼了一下，却还是应下了。
所以没过多久，还在天祥峰算计一切的尹正海，就迎来了魔女乔雁。
宛玲珑支走了乔雁，想了想，到底自己跑小河谷了，“乔师姐在打尹正海，要不要过去瞅一瞅？”
才打开阵门的顾成姝看着一本正经的宛师姐，脸上慢慢绽放了笑容，“你不怕我也跟着挥上几拳头？”
“走吧！尹程并没有死。”
宛玲珑一把拉住顾成姝，“想打你便打。”
师妹前途远大，有些膈应她的东西，能早点除了，便早点除了。
“我也看看，能不能提前诈一诈尹正海。”
“你怀疑他什么？”
“他啊……”
宛玲珑一路走，一路把她的怀疑说了出来，待到天祥峰时，这里早打得不像样子了。
偏偏周围还有一圈瞄过来的神识在偷偷摸摸的看热闹。
“玲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尹正海悲愤至极，尤其在看到顾成姝以后，“成姝，尹程已经死了，你还要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乔雁的又一脚。
尹正海顾忌他的天祥峰，不跟她来剑，正好，她也不想将来被宛玲珑罚破坏宗门财产的款，很顺手的就陪他动拳头动脚。
“啊啊啊，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尹正海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顾成姝面前如此的丢脸，干脆不爬起来了，“让我们父子团聚，我倒要看看，你们将来又是什么下场。”
“你死都死了，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顾成姝眼波一闪，靠近的瞬间，突然放出捆仙绳，‘休休休’就把他紧紧捆住。
“你？”
尹正海大惊，不由望向宛玲珑，声音都要喊噼叉了，“玲珑，你要看着她们如此辱我吗？还是说你要因为她们势大，而不管我？由着她们陷害无辜？”
这是他从没想过的。
宛玲珑不是这样的人。
就是曾经的澹台师兄，也不是这样的人。
为了宗门，他们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无辜？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顾成姝一副震惊的样子。
听到师姐说尹程都在防着尹正海，还有他曾经妻子的死因，一种说不出的后怕从心底升起。
“如果你无辜，那陈佩瑜又是怎么死的？”
什么？
肿了半边脸，又黑了一个眼圈的尹正海心下大跳。
“她的修为比你高，灵根资质比你好。”
顾成姝蹲下身，和他平视，“尹正海，她——是你杀的吧？”
“……放屁！胡说，污蔑……”
尹正海大喊，“顾成姝，你要因为当年的事，对我家赶尽杀绝吗？”
“……你要这样想，也不是不可以。”
顾成姝懒得管别人怎么看她了，“毕竟当年确实是你们对不起我，如果不是我还有那么一点运气，如果不是你们还没拿到最想拿到的，我的命可能早就无声无息的丢在这天祥峰了。”
“你你，你胡说。”
他当年下的那点控神因子根本没见效，要不然她早他的囊中之物。
“成姝，我知道我当年确实有点错，可是我以为你和尹程是一家人，我……”
顾成姝一脚踹出，被捆仙绳从脖子捆到脚的尹正海被她生生的踹出数丈远。
早就被乔雁打伤的尹正海当场吐了一口血。
这口殷红的血，让他彻底醒过神来。
原来这一次，不是他想装就能装过去了。
乔雁可能只想把他打一顿，可顾成姝和宛玲珑连袂而来，顾成姝如此对他，宛玲珑还如此由着……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们查出了一点什么。
尹正海借着身体的痛吸气，“宛宗主，不管怎么说我儿子已经死了，就算有错也算赎了，乔雁和顾成姝如此对我，你……，你不能不管啊！”
“我也想知道，陈佩瑜是怎么死的。”
尹正海：“……”
“陈佩瑜是从凡世上来的修士。”
顾成姝替他答，“你们成婚了，她怎么死的，你觉得宗门是不会太过过问吧？”
尹正海：“……”
他后悔了，早知道臭丫头有今天，他早该动手。
“就好像我，虽然有身家，可是没靠山，或者说靠山就在外面，死了，其实也不会有太多人在意是吧？”
顾成姝又往他面前走了几步，“尹正海，你的算盘打得可真行啊！”
不要过来。
那一脚踢的尹正海几乎五脏移位，现在见她又过来……
他努力的蠕动了一下身体。
可惜，除了没捆的脖子和脑袋，他根本就动不了。
“想想真可笑，你们尹家联姻的对象，基本都是这一类吧？”
尹正海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恐。
顾成姝翻了脑中的记忆，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眼神带凶，“好像你们尹家的媳妇，在那十年里，死了十三个人。”每一个她都送了慰问金，“那十三个人，有八个是我明确知道你回家的时候死的，尹正海，你别说，这真的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