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轻出现后，许温柔的情绪又开始起起落落了，状况一天比一天差。
医生每一次和龙牧野沟通，龙牧野的心里就要沉上几分。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病都可以被治愈的，许温柔很不幸，正好就是这一种。
龙牧野只希望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让许温柔过得更好一点吧。
许温柔或许也意识到自己要失去龙牧野，或者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是许轻轻的时候，她开始反复挣扎自我折磨。
在许轻轻出现的时候，她的反应才会变得那么强烈。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浑浑噩噩着，开始拒绝治疗。
精神病患者的心理活动是什么，没人知道，只能从她大致的行为上去判断。
用许温柔主治医生的话来说，许温柔现在的情况太过混乱，她的记忆已经彻底的混乱了，她把自己当成了许温柔和许轻轻的合体。
她忘记了一些她不想承认的记忆，只留下她能接受的那部分。
而那部分她不想承认的记忆，被她强加在了许轻轻的身上，所以才在见到许轻轻的时候，那般的抵触。
许温柔控诉许轻轻，指责她，甚至不愿意见到她，这都是她的病情使然。
再后来，龙牧野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许温柔潜意识里其实已经明白了什么，可她就是不愿意承认。
还试图用哭闹来引起龙牧野的注意，一开始其实是有效的，龙牧野出现了，她似乎安了心。
可当许轻轻出现之后，她又开始崩溃了。
医生给龙牧野的建议是两人最好不要再见面，这样许温柔或许能渐渐忘记一些东西。
许轻轻失去记忆之后，龙牧野原本就没想过让她知道许温柔的存在，只是她那么聪明，到底还是发现了。
然后，就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恢复记忆后说要去见许温柔，龙牧野一开始是想拒绝的，可那会儿许轻轻的眼神太坚定了，而且冷静得出奇，龙牧野根本不知该从何婉拒。
可能他还是有一份私心吧，心里的那杆秤到底还是偏向许轻轻这边的。
即使医生说过，可能许轻轻再见许温柔，会让许温柔的病情加重。
在许轻轻进去的那段时间里，龙牧野内心其实很煎熬。
他想起了那份对许温柔的亏欠。
那年他和许轻轻一同被绑架，绑匪因为据点被暴露把愤怒都强加在了两人身上，开始实施报复。
龙牧野被打得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绑匪往许轻轻走去。
他要当着龙牧野的面，欺辱许轻轻，龙牧野根本不能接受，可他被饿了一个多星期，天天都被毒打，哪里还有力气去反抗一个成年人呢。
在他扑向许轻轻的那一瞬，他无法接受的闭上眼睛嘶吼起来……
许轻轻也害怕到了极致，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恶毒的男人扑向自己。
许温柔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她虽然很自私，可到底是害怕许轻轻出事的，所以找了过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便那了一块石头砸了过去。
可惜啊，那时候的她，人太小，力气太小，石头也太小，并没能把那绑匪怎么样，反而因此惹怒了绑匪，把目标转向了她。
那是一场怎样摧毁任性的经理啊……
好在许轻轻高烧之后失去了这段痛苦的经历，可许温柔并没那么好运，她还记得这段过去，也一直压迫着她。
她所承担的东西，远远别外人想的要多。
养父母对她们其实并不好，许温柔就努力去讨好他们，好让她们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其实养父早就对她们心怀不轨了，许温柔发现了这个事实，想帮着摆脱的。
可养父先一步发现了许轻轻想逃离这个家庭的计划，她没办法，只能先一步跟养父告状，只有这样才能让养父不那么生气。
出事的那一晚，养父喝醉了，跌跌撞撞就要往许轻轻的房间冲去，是许温柔拉住了他，几番拉扯之下，养父对许温柔起了色心，许温柔害怕的挣扎起来……
她不是有意要杀养父的，是她太过害怕了，不小心抓到了水果刀，就那么刺向了养父。
许轻轻出来的时候，她害怕的把刀递给了她，抱着自己蜷缩在了角落里。
后来，她和许轻轻都被带走了，养父的兄弟们找上门来算账。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警方发现了许轻轻有精神病的倾向。
养父的兄弟们那么嫉恨姐妹俩怎么可能放过他们，他们一方面给警方施压，另一方面又要开始给许温柔洗脑、
他们告诉许温柔说许轻轻身份证上还不够十八，就算出了事，也不会又太重的惩罚，更不会判太重的刑。
也是因为这些，许温柔才在关键时刻指证了许轻轻。
其实，她内心受到的煎熬，又何尝比许轻轻要少呢。
所以才会在许轻轻入狱之后，直接疯掉。
如果不是龙牧野找到她的话，恐怕她早已香消玉殒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的许温柔，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把自己这一生，都重新走了一遍。
她看到了那个被父亲宠爱的自己，也看到那个欺负妹妹的自己，看到失去父母后彷徨无助的自己，也看到了那个生了病，需要许轻轻照顾的柔弱的自己。
当然，她也看到了那个被人凌虐的自己……
这一场梦啊，太过长久了，久到她不愿意醒来。
***
许温柔睡了四天，许轻轻每天都来。
医生说，许温柔这个状况其实未必不是好事。
许温柔即使睡着，脸上也有着很多的情绪，她会愤怒，会流泪，也会悲切和高兴。
她醒来的那个下午，许轻轻正在她床边打盹。
换做是以前，许温柔肯定是要大吵大闹一番的。
可今日的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看了她许久，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有打扰她。
到是护士进来，见许温柔醒来，想叫许轻轻，还被许温柔制止了。
她做了个安静的动作，让护士不要吵到许轻轻。
这个画面，正好被赶来接许轻轻的龙牧野看见了，那一刻，他心中悬着的大石算是落了地。
他没有去打扰两人，而是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苏拉也来了，正在办公室里和医生沟通呢，见龙牧野来了，两人都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三爷。”
龙牧野把方才看到的情况都与医生说了，医生听后松了口气，“看来，许温柔这心里的结，算是打开了，不过，心里上的创伤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可能还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刺激而反复，但总归是在往好的方面康复，这方面，苏医生应该比我更懂一些。”
苏拉也认可的点点头，“的确是好现象，但康复之路还很漫长，但总会好起来的。”
而龙牧野比较关心的是许轻轻，“我怕她又和之前一样，做那些噩梦。”
“这一点我和许小姐聊过了，她当初的梦魇其实是以为自己被欺辱了，所以才害怕，而现在她记起了当年的事情，得知那个被欺负的小女孩并不是自己，心里的梦魇自然就没了，反而是她对许温柔有了一份亏欠，这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苏拉给龙牧野分析着当前的情况。
龙牧野听后虽松了一口气，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就如医生和苏拉所说的那般，这两人的康复之路，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龙牧野到是不着急，反正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和许轻轻，也来日方长。
许轻轻醒来的时候，许温柔睡着了，她并不知道许温柔醒来过，只以为她还没醒。
龙牧野来接她浮云山庄，她和往常一样与许温柔道别后，才跟龙牧野一起离开了疗养院。
回去的路上，江城今年冬天的第二场雪降了下来。
这一场雪，比初雪要厚重，可景色又更美。
许轻轻忍不住打开车窗伸手接了几篇雪花，冰冷的风也随之吹了进来，龙牧野立马停车，到底是怕她冻着，所以停了车让她好好欣赏一下这雪景。
看她那般喜欢雪花，龙牧野提议道，“龙家有一处温泉会馆，雪景极好，又能泡温泉，明天我们去那里看雪吧。”
“好啊。”
“那我让季冬去安排。”
“都好，反正我听你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许轻轻回头对龙牧野笑了笑，又伸手去接那些雪花了。
龙牧野也是无奈啊，摇摇头说道，“跟个孩子一样，一会儿冻着了怎么办？”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许轻轻想挣扎来着，龙牧野半是威胁半是诱哄的说道，“乖一点，别着凉了，知道吗？”
“不会，有你呢。”
龙牧野很欣慰她这分全然的信任，特别是在她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还能全然的信任一个人，很是难得。
也说明，他在她心中，有很重要的位置。
“轻轻，你愿意嫁给我吗？”龙牧野突然就像说这句话了。
许轻轻有些诧异的回头，“你今天早上不是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
大概是因为龙牧野每天都问，许轻轻便给了他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让他每天只问一次。
平日里他都是按照这个不成文的规定来的，怎么今日突然又提求婚的事情了？
“以前我可以按照你的规定来，但今天不行，今天的我，太爱你了，忍不住想再问一次。”
许轻轻没有用言语去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用行动去回答。
她，密密实实的吻住了他的唇。
比起今日落下的那些冰冷的雪，他的唇瓣才更柔软更有温度，叫她更加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