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1）

先是烧起一锅热油，然后再从驴车上取了一罐子臭腐乳下来，略微滤干水渍以后，将那一块一块的臭腐乳放到铁釜中油炸。;乐;文;小说＋.

铁釜中的热油滚着泡泡，将那一块块的臭腐乳炸得滋滋作响，与此同时，那一阵又一阵的臭香也在这条冬日里的街道上飘荡开来。

“什么味儿？”居住在附近的百姓以及外地商贾们很快就都问着味儿了。

“哎呦臭死了！”有人在那里喊。

“我觉着怪香的。”有人天生就喜欢这种味道。

“我怎么闻着像是谁家在煮屎？”这是想象力丰富的。

“烧土粪吧？”一旁有人道。

“什么土粪，你家土粪用猪油炸？”

“走走，都别争了，咱瞅瞅去。”

这时候才二月初，河东道好些地方都还在下雪呢，离石县这几天虽未下雪，天气也还是很冷的。

下午那会子，街道上冷清清的，罗用和田崇虎两人就在街边支了个摊子炸臭豆腐，炸了没一会儿，从这条街道两边的箱子里就跑出来不少看热闹的，没多久，各家客舍之中也纷纷有人过来瞧究竟。

“三郎，你这做的甚？”好好的一锅油，愣是拿来炸那个臭东西，不少城中百姓都觉得怪可惜的。

“此物名叫臭腐乳，闻着臭吃着香。”罗用说着，用竹筷夹起一块刚出锅的臭豆腐，拿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一把剪刀，几剪刀下去把那块臭豆腐剪成小块，盛在一个粗陶碗当中，再从旁边的陶罐里舀了一勺昨日备下的酱汁酌料浇淋上去，递与众人道：“你们尝尝看？”

站在距离罗用最近的一个青年男子接过那个陶碗，抱着给罗三郎留些面子，再难吃也要硬吞下去的决心，夹起一小块臭豆腐放到口中……

“滋味如何？”旁边好多人都盯着他看，众人脸上表情各异，有皱眉的有隐忍的还有面露同情之色的。

“好吃！”那人吃完一小块臭豆腐，点点头，将那陶碗递给身边的人。

“……”这时候很多人都是不信他的话的。

“我来尝尝。”也有人被那臭香吸引，迫不及待想要品尝的。

这臭豆腐的味道闻着臭，其实也不过就是用特定的材料经过漫长时间的充分发酵产生的味道，有些人天生就喜欢这种味道。

“好吃！你这臭腐乳怎么卖？”那虬髯壮汉尝过一小块臭腐乳以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毛下巴，一脸的意犹未尽。

“一文钱两块，两文钱五块。”罗用笑道，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开张了，这臭豆腐的味道毕竟是比较重口，很多人都接受不了。

“给我来五文钱。”这位倒也是个有钱的，五文钱，这时节虽已买不得一斗粟米，八/九升总还是买得到的。

“好嘞。”罗用麻利地就给他夹了十三块刚出锅的臭豆腐，用粗陶大碗装了一大碗，又淋了许多酱汁上去，一碗臭豆腐卖出去，五文钱进账。

一旦有人开了头，这后面的买卖就好做多了，很多人听那汉子说好吃，就也生出了想要尝尝的心思，有些人会去免费品尝，有些人干脆自己花一两文钱买一份来尝。

田崇虎那小子上手倒是挺快，没几下也就学会了炸豆腐，罗用后来就只管卖豆腐收钱。

其实臭腐乳这个东西罗用先前就往长安城卖过一批，大约是口味比较奇葩受众比较少的关系，没能火起来。

最近罗家杀了好几头猪，攒了不少猪油，罗用就开始寻思着把那些臭腐乳炸一炸再拿出来卖。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喜欢吃臭腐乳这个东西的人并不太多，但是一旦经过油炸，再浇上酱汁，喜欢吃的人那就多了。

听说今年秋冬，在他们离石县地区，养猪的人还挺多，都学他们家那样，买了公猪仔回来劁了，然后再一天两顿热食地喂着，用这种方法养猪，那猪仔确实长得比从前快。

待这些猪都到了出栏的时候，他们本地的猪肉供应量一下子就会大起来，这么多猪肉要往哪里卖，到时候就会成为一个大问题，这个问题如果解决得不好，很多养猪户就要吃亏了。

不管怎么说，猪油有了，臭腐乳就可以炸着卖了，以后应该也不用怎么担心买不到油了。

今天头一天出摊，场面称不上火爆，看热闹的人多，免费品尝的更多，真正掏钱买的人并不多，这主要还是因为当地百姓消费能力普遍比较低，就算能接受得了臭豆腐的口味，也没几个人舍得花一文钱买那小小的两方臭豆腐吃着玩。

待到天色将暗的时候，罗用他们就要收摊了，那些该尝鲜的也尝过鲜了，看热闹的也看得差不多了，眼瞅着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大伙儿自然也就都散了。

只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在不远不近的巷子口，探头直往这边看，刚刚罗用刚出摊的时候，他们就围在摊子边上，后来被几个住在不远处的百姓给说了几句，让他们莫要耽误三郎做买卖，然后他们就都躲到那个巷子口去了。

照理说离石县想如今也算是发展得不错，每日都有商贾往来，和周边城镇比起来已经算得上是繁荣的了，但城中依旧还是有很多破落的人家。

就像他们西坡村，就算罗用教给他们做豆腐的手艺，依旧也还是会有一些扶不起来的人家，有些是家中大人不像样，像田崇虎父母那样懒怠的，也有像冯家阿婆那种精神失常的，还有一些则是家中根本没大人的。在这县城之中，应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过来。”临收摊的时候，罗用冲巷子口那边招了招手。

“……”那几个小孩一看到罗用冲他们招手，有那机灵的，当即拔腿便冲了过来，后面几个小孩连忙跟上，生怕跑得慢了就分不着东西。

“回家拿个陶碗过来。”罗用对他们说道。

“噢。”让他们回去拿陶碗，那肯定就是要给他们分东西了，这些小孩当即一哄而上，各自往家里跑去。

这些小孩跑开以后，罗用又往铁釜下面的炉子里加了一把火，然后从驴车上取了一罐子大酱过来。

铁釜之中还剩了大约两三厘米高度的猪油，罗用就着这些炸臭豆腐剩下的猪油，倒了些豆酱下去炸了，又将今日没用完的臭豆腐的酱汁也倒了进去，煮了一锅香气四溢的炸酱出来。

那些小孩拿着粗陶碗过来的时候，罗用一人给他们分了一勺酱汁。

那铁釜之中的猪油已经烧了小半日，用它做出来的酱汁自然也不能说多健康，只是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一年到头连个猪油味儿都尝不着，哪里还管什么健康不健康，能分到这一勺香飘飘的猪油炸酱，简直高兴得都要飞起来了。

于是这天傍晚，在离石县中，就有不少小孩捧着小半碗酱汁走街穿巷回家去了。

有些个人见了，就要问他们一句：“你这酱哪儿来的？”

“罗三郎给的。”这些孩子都很高兴。

“哎呦，那罗三郎连卖代送的，他还挣不挣钱了？”不少人都替罗用感到忧心，罗家三郎人品那是没的说，就是年岁到底还是太小了些，过日子也不知道怎么算计，做个小买卖还这么连卖带送的，可别亏本了。

“阿娘，你尝尝这个酱，可香了。”有个小孩捧着那小半碗酱汁回到家里，进门就喊了。

“怎的这般多？”屋里出来一个面庞发皱的妇人，见那油汪汪的小半碗酱，当即吃惊道。

“我跑得最快，三郎就多给我打了些，后面去得慢的，肯定比我少。”那小子得意道：“阿娘我们拿它蘸饼吃吧，这个酱可好吃了，明日我还去。”

“也不好日日都去，你阿姊她们都在家里做活，你也不要总在外面跑。”妇人说着，接过那小半碗酱汁进到屋里，再拿了一些杂面饼出来，与几个孩子分一分，就是他们今日的晚饭了。

这也是她们现在能自己做活挣着钱了，一日才能吃得上两顿干饭，从前哪能这般。

从前日子顶难过的时候，她家也是卖过一个孩子的，想着想来……

“阿娘，你怎的不吃？”一个大一点的女儿问道。

“没吃，你们吃。”却是又想起了伤心事。